“你好。”
我伸出手与他相握,指尖刚碰到他的手背,我就忍不住一惊。地狱与红海的生灵天生体温远低于光明体质的天使,他的体温却比我还要高三分。
还没等我回过神,少年温热的手掌包裹住我的手,轻轻一握,旋即又很快退开。
“西瑞尔·格兰斯。”
他向我点了点头。
我微微的睁大了眼睛。天堂地狱血缘观念淡薄,只有最顶尖的强者才会重视血脉传承,红海大部分的生灵也是如此。
唯一例外的种族就是血族。
天堂的生灵几乎全部是天使,地狱如今由堕天使主管,当年路西法率领亿万天使堕入地狱,几乎和地狱原住民恶魔的数量持平。
而站在红海最顶端的血族,数量却少得可怜。
纯血的血族数量不足五万。我读过不少有关红海的书籍,对血族的了解却趋近于无,原因无他,血族向来行事低调,全族都生活在红海的腹地蛾摩拉,极少外出,更别提来天堂了。除了所有族人都拥有远超常人的外貌和实力,血族还有一个显著的特征。
在三界之中,他们是唯一一个完全依靠血脉传承,因而具有很强家族观念,有着代代传承“姓氏”的族群。
在我面前自称“西瑞尔·格兰斯”的少年,毫无疑问是个血族。
虽然我尽力在掩饰,但还是止不住的流露出讶异。我扫了一眼哈尼雅,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也瞧不出他倒底知不知道西瑞尔是个血族。
这顿饭我吃得食不知味,心不在焉。毕竟在离火殿工作了这么多年,血族出现在天堂,我第一反应就是天堂与红海的外交关系。虽然私底下两界早有来往,但一直没摆到明面上。所以这是要有什么新动作了?我在心里盘算着这回加班又要一口气加上多少年。
告别的时候,出乎我的意料,西瑞尔上前抱了抱我。我感到他的手指在我腰上轻轻蹭了一下,腰带上增加了一点轻微的重量。
我拧了下眉头,西瑞尔却仿若无事的放开我,退回到了原位。
后来我才反应过来,我似乎还忽略掉了西瑞尔身上的另一个疑点——他身上散发着完全不掺杂黑暗气息的光明力量。
天使是纯粹的光明种族,恶魔属于黑暗,而红海的种族则介于黑暗与光明之间。红海的生灵到了天堂,身上的黑暗气息本应更加明显,西瑞尔的身上却没有丝毫的黑暗气息。
在加班和努力不猝死的情况下,谁都不可能再有精力去想其他事情。我在换衣服的时候发现了西瑞尔塞给我的东西——一颗加了空间魔法,黑不隆咚的豆子。
如果是换在以往,我八成会有兴趣去研究一下,但在连轴转几十年后,别说好奇了,我连这东西的存在都忘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某天在我找梳子时它从台面上滚到了地上,恐怕我永远都不会主动记起它。
一条很细很细的金色手链。
我一看那款式就知道不是新的,戴没戴过不知道,但那从头金到尾的审美风格起码是十万年前的——我小时候米迦勒给我买过无数这种款式的衣服首饰。
可能是因为放得太久了,虽然能留十万年证明它一直被主人精心保存着,但也掩饰不了它一碰就碎的脆弱事实。我本来以为手链上有什么特殊地方(指的是魔法之类的),我确定这就是一条普通的手链,品质甚至还比不上当年米迦勒以批发架势给我买的一大堆首饰。
我一头雾水——直到我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才在手链的接口处看清了一个用花体字母镂刻的名字。
芭碧萝。
那一瞬间我有过千言万语,但最后脑海里还是空空如也。
这个我以为不会再进入我生活的名字,却又一次出现在了我的生命里。
西瑞尔——他必定知道些什么,甚至可能知道整件事情的始末。无论如何,我至少要先与他见上一面。
我去找米迦勒请假。
我和他说我有点事情去办,要请十年的假,米迦勒同意了。
我知道他对我很好。撞上创世山有动静,继红海之后,天堂与地狱的通道疑似也有重开的迹像。离火殿的天使们三班倒,连轴转是司空见惯的事。在这种情况下,要是换个天使请十年假还没个正当理由,米迦勒能直接让对方滚出离火殿。不过是我,我敢保证,就算我直接跟米迦勒请假说我要去红海玩,米迦勒也会照批不误,自己再连续加班十年补上我欠下的工作。
我走出离火殿的门,踩在由至纯光明力量凝结而成的台阶上,张开六对雪白的翅膀。我突然那么清晰的意识到,我生命里所有的平步青云,事事如意,背后都有另一个天使无限的包容与鼓励。
我不曾喊过他一声父亲,但我爱着他;亦如他从未承认过我是他的女儿,更不可能爱着我的母亲,他却给了我一生肆无忌惮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