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十三限素来昼伏夜出,与常人作息相反,又一心练武,对孩子关怀甚少。在现代时,元限忙于工作,又早早离婚。她向来是母亲一手抚养长大的,如若元限不曾杀死母亲,她或可相敬如宾,但母亲无辜死于他手,她便只剩下了恨意。
方夏神情讥诮,言辞犀利,便是心情激荡出语刻薄,明眸流转间,携着那压不住的恨意,反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诸葛先生不由心中大恸:她果真是小镜的女儿。第一次见小镜,小镜在布袋里闷得半昏半醒,云鬓半乱、星眸半闭时,那鬓角的碎发都柔顺柔情得像是精心修饰过的。他无意再试探真伪,只是痛心地说:“孩子,父父子子,乃是人伦啊。违了人伦,便是千夫所指,世人唾弃。”他是真心为这孩子着想,世上谁人都杀得元十三限,唯独她杀不得,她杀了,是违逆伦理,人神共弃。
方夏很快收敛了心情,款款道:“多谢先生指教。我总归欠他半条命,好在上次他把我打得快没命,总算是还给他了。”她故意声称自己一心报这杀母之仇,就是要声东击西,把诸葛先生等人的心思引到自己身上,而忽略了方应看在暗处的虎视眈眈,完成这一记借刀杀人的杀招。
诸葛先生怔了怔:“你呀…”心下已经想到了方巨侠,他劝不听,抚养她长大的义父劝了总该听吧,再找苏梦枕他们来劝总该听吧。
方夏笑道:“先生,今天的话,出我口,入您耳,出门我是不认的。若是义父来问我,您就是我的亲生父亲,您若不认我,那是不忍伤害师弟,当然,我也怕有损您的清名,所以,除了义父,谁来问,我都不会承认的。”
诸葛先生手一顿,失手扯了好几根胡须下来,半晌才道:“我倒真想有你这个女儿。”他当然明白,这种事,就算他对外否认,世人也只会认为他害怕背上与弟妹通奸的骂名,最好的办法就是含糊过去,事情冷了,也就过了。
方夏叹了口气,正色道:“先生,说句冒犯的话,我经常想,令师弟一直与您作对,甚至多次想杀您,您每次都赢了他,每次都轻轻放过,等着他下回再来,这叫什么,这叫天生一对相爱相杀呀,家母在中间根本就像个多余的,死了也是白死,你们纠缠了二十多年,还准备继续缠下去,恐怕是要纠缠一辈子了,只是到了这份上了,您还没明白自己的心意?”
诸葛先生这回是真的连笑都笑不出来了:“绝无此事,岂有此理,你怎么会这么想?”
方夏顿了顿,展颜一笑道:“我故意这么说的,算是……对您的小小不满吧。”
诸葛先生苦笑了一下:“我明白。”这个悲剧谁都有错,他也有。
事后,诸葛先生向世上唯二会相信他的两个人原原本本地复述了这段对话。
天、衣居士叹道:“看来,她是绝对不会原谅四师弟了。”
织女却说:“好,小镜总算生了个好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