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中都是一凛。
──这形同白痴般、囚犯一样空洞的人,竟然就是名慑天下、神秘莫测、武功高绝、号令□□的关七!
众人还是惊疑不定,忽听头顶上有人说道:“他是关七?还有没有关八?”
众人猛抬头,只见王小石一手攀住屋梁,往下注视,笑嘻嘻地看着下面的人。
关七也抬起头来,眼神茫然。
王小石笑道:“可不是吗?还是你抬头看我在先。”说着飘然而下。刚才他听到外面有人喝令他滚下来,楼板立塌,他立即飞跃而起,攀住横梁,依然坚持让关七先抬目看他,他才肯下来,飘然落到关七面前。
关七也不生气,只迷迷惘惘地道:“关八,谁是关八?”脸上露出苦苦思索的神情,可是这一来,更显空洞。
五圣和六圣站立在关七身旁,一个宽袍肥袖,一个蒙面长指,手上还带着鹿皮手套。
蒙面长指人忽趋近关七耳边,细声细气地说:“七爷,请下令。”
关七茫然道:“下令?下什么令?”
蒙面长指人道:“他们有辱圣主的威名,该下决杀令。”
关七眼中迷茫之色更甚。“他们胆敢辱我的威名?他们为什么要辱我的威名?”
蒙面长指人道:“他们不仅亵渎圣主威名,还阻拦圣主迎娶雷姑娘的事。”
关七脸上仍是一片惘然,“我迎娶雷姑娘?”
宽袍肥袖的人短小精悍,结实得像一记沉雷,干咳了一声,道:“雷姑娘就是‘六分半堂’雷总堂主的独生女儿。”
蒙脸长指人不单是指长,身形也很修长。“圣主要娶雷姑娘,雷姑娘就是圣主夫人,圣主夫人就是你的夫人,可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却来阻拦。”
关七脸上已出现懊怒的神色:“谁是雷姑娘?”
蒙脸长指人用中指向雷纯遥相一指,道:“便是她。”关七看了一眼,忍不住看第二眼,看了第二眼,又禁不住看第三眼,越看,眼里的茫然之色越消减,取而代之的是温柔之色。
这时候,场中已起了极大的变化!
原来那蒙脸长指人向雷纯遥指,白愁飞已横行一步,准备万一对方出袭,他可以及时出手。
不料他指向雷纯时,尾指也同时翘起。向雷纯那一指什么事也没发生,但尾指朝向处,一股劲风,陡然飞袭,一名兰衣剑婢哀呼一声,额上溅出血丝,仰天就倒。
三剑婢惊呼,见同伴印堂穴汨汨流出鲜血,又惊又怒,仗剑向蒙脸长指人冲去。
唐宝牛和张炭知道她们不是对手,冲上去也是白白送死,连忙出手阻拦。
温柔也是大为震怒,她正要冲出,方夏伸手一拦,轻声道:“别着急。”
雷纯不徐不疾地向剩下那三名剑婢道:“不要去。”
一名剑婢跺足抗声道:“小姐,兰姐她不能白死……”
雷纯眼中也含怒愤之色,但平静地道:“白公子和王少侠会为我们讨回个公道的。”
方夏亦向温柔道:“有白兄和王兄呢,你替他们掠阵吧。”
温柔欢欢喜喜地答应了。
方夏笑了笑,站在旁边,并不出手。
方夏有一点和母亲小镜很像却不自知的地方,就是她喜欢让身边的人好过、开心,所以她在亲人朋友面前素来乖巧柔顺,懂得退让,不好胜,也不逞强。她知道白愁飞和王小石护花之心殷切,敌人又不是他们对手,她就不会抢着出头,甚至因此劝住了温柔。
此时此刻,元十三限和诸葛先生如能在侧,或许能够认出她来。
王小石早已一步跳出来:“我们来这里,是保护雷姑娘,无论哪一方胜,哪一方败,都不必杀人拼命。看你们的意思,现在是定生死了?”
蒙脸长指人阴声道:“既然动手,便应杀人。不杀人又何必要动手?”
王小石道:“好,你既然杀了人,就得准备被人杀。”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白愁飞冷峻地道,“欠人性命,还人一命,这是江湖上千古不易的道理。”
“既然如此,这儿一切,就请二哥料理照顾。”王小石拱手道,“我先上一阵。”
“对不起,这人的命,该我来取,你来照应大局。”白愁飞拦在王小石面前,坚定地道。
“这……”
大敌当前,白愁飞和王小石反倒像菜市场买菜,争多论少起来。简直是把蒙脸长指人当做一个死定了的人,只在讨论由谁下手而已。
最后,白愁飞拔了头筹。他潇洒地走了出来,傲慢地道:“你是谁?我一向不杀无名之辈。”
“你又是谁?六圣主一向不杀无名小卒。” 蒙脸长指人说,但他立即发现,他的话已不知不觉地“模仿”了眼前这个傲岸的年轻人。
“原来是六圣主,”白愁飞冷峭地一笑道,“那你不算是无名之徒,只不过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六圣主怒极,但他很快地就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我们‘迷天七圣’这趟来了两百一十七人,都是我们的精兵,还有七圣主亲临。你胆敢说出这种话,你是死定了。”
白愁飞却笑了起来:“你真可怜。”
“你为了威吓我,不惜抬出带来的一班乌合之众,又怕得罪关七,慌忙抬出他来压阵,诚惶诚恐,既怕风大又想起浪,我真为你感到丢脸。”白愁飞的语言如尖刃,“究竟你是没有信心,还是想找帮手?”
六圣主尖啸一声,一晃身就到了白愁飞的身前,这一晃身的工夫,他已隔空攻出六指。
五圣主比六圣主还等不得,在六圣主尖啸之前,他借着极强力的机簧之力,骤然“弹”了出去。
他第一招向着王小石,隔空发出一掌。
王小石双掌一错,硬接一掌,正要欺身而上,拦截他的来势,脸色陡然一变,似被寒气所侵,忙飞身而退。
五圣主已到了唐宝牛和张炭头上。
唐宝牛长空掠起,作势要拦。
任鬼神一把握住他的左脚,往地上拖。
唐宝牛天生神力,任鬼神这一拖不下,反被他往上空扯,双脚离地。
邓苍生这时也及时掠了过来,一把抓住唐宝牛的右脚,两人一齐合力把唐宝牛往地上扯,但唐宝牛力大无穷,竟把二人一齐扯到半空。
方夏哈哈大笑,向温柔和雷纯道:“唐巨侠果然不愧是巨侠,迷天盟的三圣和四圣居然一起给他脱靴洗脚。”
雷纯捂唇微笑,温柔就豪爽多了,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任鬼神和邓苍生一听,脸色登时白了又青青了又白,连忙放手变招。
唐宝牛大声道:“切,谁要这两个杀才洗脚,没得把我的脚弄脏了。”他口中说话,借势连踢几脚,逼得任鬼神和邓苍生闪身躲避,然后才落了下来。
张炭跺足冷哼,手上的五十六只空碗忽而合而为一,变成一根碗柱,像棍子一般飞扫五圣主。
五圣主掠势急变,但张炭的碗柱也急变。
颜鹤发趁机欺近,张炭顾不得拦阻五圣主,五十六只空碗一分为二,使成两条碗鞭似的,远攻近守,封截颜鹤发的攻势。
五圣主已到了方夏身前。
方夏候他已久,当即拔剑出鞘。
剑如星光,似月色。
无声无息,又无处不在。
五圣主冲不破这张无形无色的网,去势耗尽,不得不落下身来。
这时,王小石又赶到了方夏身边,他一边说:“你歇歇,我来,我来。”一边上前抢攻五圣主。
方夏从善如流,收剑后退。
五圣主刚才不过像是洗了个冷水澡,现在只觉漫天都是剑光、剑风、剑气,他看着王小石一面以手做剑,一面对着方夏露出讨好的笑意,心中不由大骂:你们这对狗男男,居然拿老子秀恩爱做筏子。还以手代剑,显得你本事么?
瞬息间,旁边的温柔和朱小腰已过了几招。
白愁飞已逼得六圣主退到了关七身旁,指风甚至还扫到了关七,关七恍若未觉。
众人战作一团,正打得热火朝天,
一个细嫩、幼稚的声音忽然响起:“我可不可以问你们一件事情?”他的口气也很客气、很得体、很婉转,甚至很空洞、很没有信心的样子。
这却是关七向他们问的话。
邓苍生、任鬼神、颜鹤发、朱小腰、五圣主、六圣主均是闻声而退,围在了关七身后。
白愁飞呆了一呆,道:“请说。”
王小石也走过来,站在白愁飞身边:“请问。”
“雷姑娘是我的夫人,你们为什么要拆散我们?”关七这样问。
堂堂“迷天七圣”的领袖居然问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白愁飞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方夏接口道:“自然是因为雷姑娘不是你的夫人。”
关七眨了眨眼:“我娶了她,她就是我的夫人了。”
方夏奇道:“敢问阁下贵庚?”
关七茫然许久:“子丑寅卯……我好像是属虎的……”
方夏断然道:“阁下二十年前已名动京城,想来已过不惑了吧。”
关七道:“你说是就是吧,那又如何?”
方夏冷笑道:“雷姑娘今年还不到二十岁,轮年纪,你足可做她的父亲了。你还想娶她?装疯卖傻就能不要脸吗?装疯卖傻就能老牛吃嫩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