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的梆子声穿透宫墙,沈昭跪在冰凉的金砖上。萧明远被铁链捆在春凳上抽搐,嘴角挂着黑褐色的血沫。裴砚立在紫檀屏风后,手中蛊卵在烛火下泛着妖异的光,卵壳裂痕中隐约可见蜷缩的蛊虫。那蛊虫振翅的频率,竟与沈昭幼年心悸发作的症状一模一样。
"漠北三千里,血亲不相见。"沈昭蘸着胭脂在拜帖背面写下这行字时,铜镜突然泛起奇异涟漪。裴砚立在月下的身影在波纹中扭曲变形,他指尖捏着的蛊卵正渗出黑血,滴在她镜中倒影的眉心——那位置,与幼年生母咽气前用血点的朱砂痣分毫不差。
镜面突然裂开细纹,裂纹沿着她脸颊蔓延,恰似当年母亲临终前在她手心掐出的月牙痕。
子时的更鼓声中,沈昭抚摸着沈家祠堂暗格里的青铜匣。匣中半枚染血的玉璜泛着幽光,与裴砚的玉佩拼合时,匣底机关弹开,露出半卷泛黄的《西域蛊经》。泛黄纸页上,"以血饲蛊"四个字突然渗出黑血,将她的指尖染得斑驳。
窗外飘来焦糊味,她知道萧家祠堂此刻定已付之一炬,而裴砚的密探正在护城河捞起那具泡发的尸体——尸身心口插着的银针,正与她三日前刺入萧明远后颈的针法如出一辙。针尾刻着的暗纹,竟与她襁褓中的长命锁图腾完全吻合。
"小姐,裴公子送来拜帖。"侍女捧着洒金笺,手微微颤抖,笺上血字在烛火下仿佛蠕动如活物,"说是...邀请姑娘共赴漠北寻蛊王。"
沈昭将玉璜按在心口,铜镜倒影里裴砚的蛊纹令牌突然发烫。她望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忽然想起昨夜裴砚逼近时,那句混在血腥气里的低语:"沈昭,你猜那蛊王腹中,可还藏着谁的至亲血?"
镜面突然映出幼年生母的身影——她被无数蛊虫缠绕啃噬,而施蛊者腰间的玉佩,此刻正在裴砚颈间若隐若现。
瓦当坠地的脆响惊散了满室暗影。晨光刺破窗纸的刹那,沈昭蘸着胭脂在拜帖背面又添了一句:"漠北风雪急,故人不相见。"
最后一笔拖出蜿蜒血痕,恰如裴砚袖中蛊虫钻出皮肤的轨迹。血珠滴在青砖缝隙里,竟生出细小的红莲,花瓣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暗纹——正是当年母亲咽气前在她掌心画的最后一道符咒。
朱砂在灯火下幽幽发亮,似是某种预兆。沈昭微闭双眼,感受翡翠镯中蛊虫的震颤。母亲临终前的叮嘱在耳边回响:"蛊有主,皆从心,若寻血亲,需见蛊王。"
宫中钟声传来,沈昭将拜帖折好,封入锦囊。玉璜印记滚烫如火,灼烧她的指尖,仿佛在提醒她那段被尘封的血脉之谜。母亲的血书,裴砚的蛊术,以及那隐匿在皇族血脉中的真相,都将在漠北风雪中揭晓。
她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心中已有决断。这一路,不是为了追寻蛊毒之术,而是为了解开血脉之谜,为了那个在她记忆深处呼唤的声音。
"备轿,去裴府。"沈昭轻声道,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侍女应声而去,留下她独自站在晨光中,掌心的伤痕渐渐浮现出奇异的纹路。那是蛊虫的形状,也是命运的轨迹。十年前的血债,终将在漠北的风雪中清算。
而她与裴砚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也将随着蛊王的现世而明晰。母亲的血,她的命,裴砚的谜,都在那遥远的漠北等待着她。
"十年蛊毒,一朝噬心。"沈昭低语着,声音轻得仿佛只是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