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击打青瓦的声响惊醒了沉睡的暗格,沈昭攥着火折子的手微微发颤。当暗格第三层弹开的瞬间,半块泛着幽光的玉佩映入眼帘,与她颈间自小嵌在锁骨下的赤玉蛊纹严丝合缝。一段久远的记忆突然翻涌而来——七岁那年,生母临终前攥着这块玉珏,枯槁的手指在青砖上划出带血的"活不过双十",指甲缝里还嵌着半片醉心花瓣。
"姑娘当心!"
侍女小桃猛地撞开雕花木门,暴雨裹着凛冽寒意霎时吹灭了摇摇欲坠的烛火。沈昭本能地翻身滚至博古架后方,却见小桃手中寒光乍现,直指咽喉。
那柄鎏金步摇从妆奁暗格中取出时,断裂处沾着的醉心花粉刺痛了沈昭的鼻腔——与三日前裴砚手掌心伤痕的形状如出一辙。她忽然想起,上月十五,小桃捧着新调的蔷薇硝进门时,袖口隐约露出的那半截曼陀罗花苞。
"奴婢受人所托,来取娘娘性命。"小桃腕间的步摇因挣扎而断裂,滚落在地的瞬间,蛊虫振翅的嗡鸣声刺破了沈昭的鼓膜。那蛊虫额间的月牙状淤青,与她梦境中反复出现的神秘图腾高度重合。
铜镜中映出的容颜已非完璧,朱砂似的纹路正从锁骨蜿蜒至眼尾,像极了母亲临终前用血画在墙上的封印符咒。萧景琰的鹤纹锦匣还摆在妆台上,匣底暗格里那半枚断裂的螭龙玉璜在寒光中泛起冷意。当沈昭的血滴在那道缺口上时,整面妆镜忽然开始泛起涟漪,扭曲映出太庙方向冲天的火光。
她想起昨日在琅嬛阁地宫中发现的密文——"九星连珠阵启,万蛊之母当醒",那些用朱砂写在《本草纲目》残页上的字迹,此刻竟在火光中扭曲成曼陀罗花的形状。
"娘娘,该喝药了。"老嬷嬷尖利的声音刺破死寂。沈昭望着铜镜中爬满脸颊的蛊纹,将那碗萧景琰送来的汤药泼向窗外。月光下,庭院里的曼陀罗花忽然疯长起来,花瓣上浮现出的血色咒文让她想起暗格里那本残缺的《黄帝内经》——"正气存内,邪不可干"的批注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那是父亲被贬谪前夜,偷偷塞进她妆奁中的。
五更天的梆子声敲打着屋檐,沈昭握着淬毒的匕首,一把推开了太庙侧门。供桌上,本该供奉先帝灵位的香炉里,青烟正凝成太后虚影。她看着虚影手中转动的那半块玉佩,忽然轻笑出声:"您用二十年阳寿布的局,当真以为我看不出破绽?"
话音未落,赤玉蛊纹忽然爆发出灼目光芒,将虚影烧成灰烬。灰烬落地时竟化作无数细小的蛊虫,顺着地砖缝隙爬向太庙深处。
晨钟撞碎了满地月光,沈昭在剧痛中坠入冰冷潭水。意识消散前,她看见裴砚破水而来,手中净魂蛊泛着翡翠色的光——那蛊虫额间的月牙淤青此刻正与她颈间赤玉融为一体。远处太庙方向,冲天火光中传来萧景琰的嘶吼:"快毁掉玉佩!那是——"最后一个字被惊雷劈碎在雨幕里。
沈昭在刺骨的潭水中下沉,腕间的鎏金镯突然发出脆响。这是母亲留给她最后的物件,却在此时浮现出细密的篆文——"子时三刻,琅嬛阁地宫。"她猛然想起半月前裴砚失踪的那夜,曾在他的书案上见过同样的篆文拓片,当时案头还压着半阙残词:"……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当沈昭挣扎着浮出水面时,琅嬛阁的飞檐已近在咫尺。瓦当上的螭吻兽在雨中面目狰狞,她摸到腰间暗藏的鹤嘴钳,那是母亲生前教她打造的暗器。钳口弹开的瞬间,一道寒光射向阁楼雕花窗,惊起夜枭扑棱棱飞过。
地宫入口的机关在月光下泛着青苔,沈昭将玉佩嵌入石缝的瞬间,整面墙的经幡无风自动。裴砚的尸首悬在铁链上轻轻摇晃,心口插着的断箭尾羽刻着南疆特有的曼陀罗花纹。她突然想起三日前在护城河捞起这具尸体时,他紧攥的掌心里还塞着半块糖糕——是她及笄礼上特意给暗卫们准备的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