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指尖微颤,轻触着菱花铜镜冰凉的表面。髻上那支青玉簪的簪头——一只振翅欲飞的青鸾,忽然泛起幽蓝微光。镜中,她看见嫡母王氏的金丝护甲划过妆奁暗格,映出一道寒芒。那支本该随父出征漠北的鎏金步摇,此刻却诡异地从暗格中滑出,裹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血雾。
沈昭暗自压下眼底翻涌的恨意。三年前,母亲临终前塞进她掌心的那半张地图,如今正在簪子的暗纹里发烫,犹如一块烧红的炭,烙在她的皮肉里。
"大小姐,吉时到了。"丫鬟双手捧着缠枝牡丹纹托盘,声音发颤,手也在微微发抖。红绸上那支鎏金步摇折射的光芒刺得沈昭眼眶生疼。
前世,就是这抹刺目的金光,引她在漠北风雪中挖出了母亲的尸骨——那具被蛊虫啃噬得不成人形的尸骨。她至今记得那些蛊虫翅脉上,刻着药王谷独有的百蛊噬心图腾。
妆奁暗格突然弹开,发出一声脆响,惊得沈昭脊背发凉。几乎是同时,三枚淬过毒的追魂钉破空而来。她本能地抬手护住心口,却见青玉簪突然自动弹开机关,暗纹中蛰伏的蛊虫如金色潮水般涌出,将追魂钉尽数吞噬。
沈昭怔住了。蛊虫翅脉上浮现的药王谷徽记刺痛她的眼睛——原来母亲早知药王谷与沈家的纠葛,才会将这蛊人血脉封在她体内。
"裴大人好算计。"她猛然转身,广袖翻飞间,青玉簪已抵住屏风后老者的咽喉。月光从窗棂漏进,照亮那人腰间鎏金令牌上的字样:"药王谷叛逃弟子裴砚"。这印记,与母亲妆匣底层那封血书上的印章严丝合缝。
沈昭心头剧震。前世漠北王帐中悬挂的画像突然在脑海浮现——画中漠北王妃耳后的朱砂痣,竟与她颈侧这颗胎记一模一样。
裴砚指尖的幻蛊散发出腥气,喷在她颈侧:"沈姑娘的子母噬心蛊,倒是比漠北的雪还冷。"他突然握住她持簪的手,同时蛇纹杖重重敲在青砖上。
密室横梁轰然倒塌的轰鸣中,半片泛黄的婚书从沈昭妆奁青玉簪上剥落——萧景珩与沈清秋,永结同心。
那个名字让她浑身血液冻结。前世被活埋那日,她曾在漠北王的帐中看到一幅画像,画中漠北王妃的眉眼与她有八分相似。
蛊虫振翅声突然密集如雨,沈昭腕间朱砂痣传来灼痛。裴砚袖中滑落的玉佩泛起幽蓝光芒,与青玉簪机关扣合的刹那,祠堂暗门轰然洞开。
她看见他腰间新添的鎏金匕首,刀柄处暗纹与三日前二房私吞的贡银数目一致。那些银锭上的官印在记忆中渐渐清晰,分明是母亲生前经手的军饷数目。
沈昭忽然想起昨夜在祠堂偷听到的只言片语。王氏与二房嬷嬷压低声音说:"要让她尝尝'醉梦散'的滋味..."此刻,那甜腻的香气正从裴砚袖口渗出,与记忆中母亲临终前呕出的黑血气息重叠。
"沈姑娘可听过'醉梦散'需要至亲血脉以心头血饲养?"裴砚突然低笑,指尖抚过她腕间浮现的蛊纹,"二十年前药王谷大火,那个斩断追兵锁链的青衣人..."
他染血的指尖点在她眉心,前世记忆如潮水般倒灌而入。沈昭望着铜镜中自己眼下朱砂痣渗出的血珠,终于看清那血痕勾勒出的图案——竟是漠北王帐中悬挂的合卺杯图腾。杯中倒映的交叠身影,赫然是她和眼前这个本该是敌人的男人。
青玉簪突然剧烈震颤,暗纹中传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那是母亲用命封印的蛊人婴灵在挣扎。
裴砚猛然握住她刺向心口的银针,幻蛊顺着伤口攀上他的脖颈:"沈昭,你当真以为重生是巧合?当年药王谷地牢里,啃噬你母亲尸体的蛊群..."
他话音未落,沈昭袖中银针已抵住他心口旧伤。前世漠北风雪中飘荡的摇篮曲突然在耳边响起,那是青衣人哄着高烧的她在地牢中哼唱的调子。此刻她才惊觉,裴砚腰间玉佩的纹路,竟与青衣人颈后的刺青完全吻合。
密室角落的鎏金香炉突然喷出紫色烟雾,沈昭广袖中暗藏的蛊虫纷纷苏醒,却在触及裴砚衣襟时陡然转向,将追魂钉全部钉入梁柱。
"你究竟是谁?"沈昭声音颤抖,青玉簪尖端虽抵住裴砚咽喉,力道却明显减弱。
裴砚突然握住她执簪的手,带着她一同刺入自己心口。鲜血顺着簪身的暗纹流淌,在青石板上侵蚀出焦黑的痕迹——那是二十年前药王谷禁地才有的蚀骨散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