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套之语既定,一时之间,室内竟陷入一片沉寂。双方虽思绪万千,然因对彼此了解尚浅,话题一时难以寻觅。室内茶香袅袅,气氛宁静而微妙,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变得缓慢。
“哎呀,这茶点放在这儿,闻着都馋了!”小瑾适时插话,以活泼之态打破了室内的沉寂,随即轻巧地打开一个木盒,逐一将茶点分发至众人面前,“既是茶点,自然配茶更佳,咱们还是趁新鲜一起享用吧!”
分发完毕,小瑾欣然归座,以眼神与连宵醉交流:天才!我是天才!这个家没我得散!
连宵醉:确实,不得不为你鼓掌。
于是,小瑾瞥见连宵醉的眼皮轻轻合上又迅速睁开,有节奏地互相碰了几下,仿佛是在无声地鼓掌。
“二位昨夜未待盛会结束便离去,可是有何急务?”缔琦天看似随意地问起,然而其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天踦爵心知此人不可小觑,淡然一笑,回应道:“不过是此处热闹过后,又往他处寻觅乐趣罢了。此城节日氛围浓厚,处处皆是熙熙攘攘,人流如织。”
“原来如此。”
“提及昨晚,吾二人在门口人海中排队时,闻众人议论小寒老板之名,颇觉几分凛若冰霜,直到后来台前一见,却是感觉和煦如春。名与实之间,竟有如此反差。”天踦爵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向了小寒。
小寒闻言,面上神色复杂,似是在回忆往昔,又似在思索着什么。最终,她只是淡淡地看了天踦爵一眼。
“嗯,因为此名原本是吾故友之名。”她轻声说道,目光转向静默的霁无瑕,“然而故友后来消失无踪,生死未卜,吾心中伤怀不已。虽知希望渺茫,但仍期盼沿用此名之后,能够使她轻易找到我。如若……终无此机会,亦聊作纪念,以慰吾心。”
言罢,室内再次陷入一片宁静,众人的思绪仿佛都随着茶香飘向了远方。
“抱歉,天踦不知竟还有此段过往,无端提起,徒惹你伤怀了。”
“无妨。”言及此处,她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宛如春风拂过湖面,带起层层细腻的涟漪,似是心中块垒已释,“其实近日我故友之线索渐显,若得时机,在不久的将来,兴许能够再相聚。”
霁无瑕于此刻突兀地插入谈话,言辞间带着几分温煦,欲以言语为慰藉:“既是如此,想必重逢之日可期,还望姑娘宽心以待,莫让忧虑扰了清欢。”
少女闻言,怔忡片刻,随即以笑靥回应她道:“嗯,有你之祝福如护佑之光,应是前路坦荡,难有变数。”
霁无瑕略作思索,终是忍不住开口询问:“未知小寒姑娘方才提及之故友,可有何独特之特征?若日后有幸得见,也好及时知会一二。”
然而,少女只是轻轻叹息一声,那叹息声细若游丝,却满载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她勉力展颜一笑,道:“多谢美意,只是时机未至……若日后真有需要二位援手之处,我定会主动相告。”
“既如此,那等到时吾有能力,必会相帮。”霁无瑕对于他人的难言之隐,并未过多探究,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幅路观图,缓缓起身,离开座位,走向案几,拿起桌上那支古朴的笔,于图上一处轻轻勾勒,做了一个标记,而后将图递予对方,“若需相助,可寻至此处。”
“嗯,我会记得。”小寒起身接过路观图,仔细端详片刻,而后小心翼翼地将其收起。
“二位远道而来,也不知还能在此地停留几日?”小寒轻声探问,言辞间微妙地流露出几分期许。
天踦爵正欲开口说些告别的话,却被霁无瑕以眼神制止。
她靠近一些,低声说道:“你之伤势尚未痊愈,此时回程难免会加重。此地气候宜人,比山上温暖许多,不如先在此将养一阵,再做打算不迟。”
虽然霁无瑕这样说似乎是商量的口吻,但看那坚定的神色,天踦爵便知晓,她只是在告知自己结果。
“也好……”
天踦爵微微点头,心中暗自思量,留于此地,亦能随时掌握各方势力的最新动态,不失为明智之举。
二人虽低声交谈,却未刻意遮掩,周围几人皆能隐约听见。
小寒于是立即找到了机会表态:“如果信得过,倒可以在天涯客栈多住上一阵,平日里亦可略尽地主之谊。若有需要,但请吩咐,我等定当竭诚相助。”
“那先多谢小寒老板了。”天踦爵感激道。
“不过举手之劳。”
茶汤在青瓷盏中漾开第三圈涟漪时,小瑾忽然抽了抽鼻子:"新烤的桂花酥要出炉了!"她像嗅到鱼干的猫儿般倏地弹起来,裙裾扫过案几带起一阵风,"一页酥昨日试的新方子,说是加了崖蜜......"
话音未落,送货上门顺便来躲懒的酒儿已端着雕花漆盒转进月洞门。蒸腾热气裹着甜香漫过屏风,霁无瑕眼见着正襟危坐的小寒嘴唇微动——那双显然是强装镇定的眸子,此刻竟映着点心匣子粼粼的波光。
“都在呢!”酒儿将食盒递给小瑾,和在座的每个人打了个招呼后便找了个位置自行坐下,“看起来氛围不错,那我也要来一杯下午茶。”
"三百年的雪顶雾尖配这个正好。"连宵醉用银夹将糕点摆成莲花状。
天踦爵饶有兴致,轻点漆盒边缘:"这缠枝莲纹挺别致,可是出自潇湘木工坊?前日路过时恰巧看见他们在雕......"
"公子好眼力!"小瑾兴奋地比划着,"那个白胡子老师傅凶得很,非说我们给的图纸是外行画的。"她忽然提高了声音,愤愤道,"怎么可能,我阿爹可是内行中的内行!"
“咳咳。”小寒似是不太承认,握拳轻咳一声,瓷盏与檀木案几相碰发出清脆声响。
窗柩外适时掠过两只啾鸣的白头鹎,振翅声惊落了枝头几瓣胭脂色重瓣花。霁无瑕伸手接住飘至眼前的绯色,忽觉这香气与记忆中某段模糊的晨雾重叠——那时该有谁在廊下哼着异域小调,剑穗上的银铃随步伐轻响。
"府上的花匠倒是风雅。"天踦爵看到她状似无意地捻着花瓣,便也提道,"这般品相的赤玉茶梅,纵是江南名园也难寻。"
“哪来的花匠,不过是闲时从山中挖来。”茶吊子咕嘟咕嘟冒着泡,缔琦天不知是何意味地轻笑了声,执壶续水的动作行云流水:"若喜欢,待会可剪几枝......"话音未落,忽听得院中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紧接着是熟悉的咋呼声:
"掌柜的!后厨那缸酒曲好像是成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