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陌拽紧了手上那根绳,他很清楚宋千郎一回来,那些阴诡之术,血腥之风不久便要席卷而来,自小面对的那些事情,他不愿让身后的那人遇见。若不是解药在那人的手上,他定不会让她来。
幕离之中,那张失了血色的脸也有种说不清的阴沉,在即将进入厅堂之时,阙兰因忽而停下了脚步,裴陌回过身去,问道:“怎么了?”
“等会儿不论发生什么,还请裴大人配合我,隐忍疑问。”阙兰因小声地说道,却透着股绝对的力量。
不等他回答,阙兰因大步迈入了厅堂,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那是生肉的味道,却并非是屠户刀下的畜牲腥味,而是一种更为鲜活的气息。
宋千郎手里端着一个铂金钵,钵里盛着几块淌着血水的大肉块,还略有活气地抖动,应是刚刚宰割下来的,可这并非是众人的关注点。比这血肉更令人惊颤的,是那被关在铁笼之中异常庞大的“鸟”。
那是只真真切切的活物,是被硬生生折去羽翼的猎隼。
裴陌立刻挡在了她的身前,朝宋千郎拱手微礼道:“指挥使大人,裴某有事相求。”
阙兰因的视线一下子被遮挡住,眼前这个高傲的人略微躬身,做足了姿态。她心中暗道:何必如此呢,你明明那般恨他。
阙兰因往回扯了扯绳,试图示意不必如此,可身前的那人仍是一动不动,低着头,玩隼的那人突然道:“隼啊,多吃些啊,这可是刚刚取下的心头肉,嫩得紧。”
宋千郎无视了裴陌的请求,仍在挑弄那笼中兽。
阙兰因用力一扯绳,借助它的力量走上前去,“指挥使大人,隼乃猛禽,搏于林原,况且这只正值壮年,断了羽翼,那雄心也不会因这方寸之笼而磋磨,即使,那是人肉。”
宋千郎一笑,握着刀在人肉块上隔开道沟,更深的血丝露了出来,充斥着诱惑,放到隼的面前,道:“是么?一只畜生也配谈雄心?不服管束的,锁进笼子里,拿血肉诱之,那只受得住?”
裴陌猛地一颤,握紧了拳,仰首起身,不再请求姿态,含着异样的笑意直直地盯着那隼。只见它发疯似地在笼子里乱扑通,那明珠般的眼睛被赤色浸透,那褐色钩喙突然大张,发出痛苦挣扎的唳鸣。紧接着,傲气与诱惑的血气在强烈争锋,那喙猛地钻入血钵,戳进血肉之中。下一刹那,它忽地仰首,血水飞溅于雪白胸前,染红一片。
隼的喙,没有啖肉之痕,只是浸着血,它忍住了!
裴陌松了口气,仿佛刚刚附身那隼,与它一同挣扎,已是筋疲力尽。
宋千郎一唾,烦闷地拿着刀随意捅了捅,直至人肉碎尽,彻底混入血水之中。下人端了水盂来,他一边濯手,一边朝阙兰因问道:“先生是得了什么病,要来本座这儿取药。”
“三段毒,大人可听说过?”阙兰因直言道。
宋千郎明显有些动容,示意旁人退下,自己坐回那虎皮椅上,仔细端详起掩面之人,“裴陌,你的人中了我的毒?”
“是。”裴陌没有丝毫犹豫。
宋千郎翘起腿,迷笑道:“不可能吧,我这毒向来不外传。”
“去年腊月,太子生辰,重礼不迎,唯求此毒。”短短十六个字从那孱弱之人口中吐出,字字珠玑,句句诛心。
“放肆!”宋千郎放下腿,身子向前倾去,以权威老历之目光审炼着阙兰因,“妄加揣测,你到底是何人?裴陌,你可知攀咬之罪,在这里,要受什么刑?”
本是同她说话,却又要旁敲侧击,阙兰因自不会胆惧,“不必裴大人说,我若得不到解药,三日后必死,不劳您动手。今日我备了份礼,想同大人做交易,可否给个机会?”
宋千郎心中已有盘算,此人知晓这等密事,除非中毒,否则不至于傻到自投罗网,任他灭口。再者,她与裴陌连绳而行,必定关系匪浅,裴陌是否因此找到于他不利的证据,还尚未可知。现在这人要做交易,必定于己有利,裴陌也并未撕破脸皮,或许可借交易探得虚实。这人的性命掌握在自己手里,便可再同二人谈条件,亦是打压裴陌的好时机。
“什么礼换得起本座的毒门解药?”
“幕遮天,暗阁的位置。”
此言一出,坐着的人站了起来,站着的人神色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