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兰因:“那些人的目标从来不是殿下,只是左一容。我们正常走低处,只需提前问出供词,安全送达皓京,便能扼住他们的喉。”
沐王想了想,觉得困难:“左一容恐怕不会开口,他这般大胆地替幕后之人办事,定是被拿捏了把柄。”
阙兰因笑道:“利益之柄永远敌不过情义之柄。殿下可能不知道,左一容虽是贪淫之人,却是个大孝子,尚有老母在世。臣已拜托秦守将看顾左母,在这乱局中,他的府邸很安全。想必,左一容会领情的。”
沐王:“好。我现在就让秦云鹤另辟道路,带着口供先行前往皓京。”
阙兰因放低了声音:“殿下,您的身边并不干净。”
沐王一惊,只觉如芒在背,他从未真正怀疑过身边的人,那一张张恭顺的面孔之下埋藏着怎样的算计,他不敢想。可如今,他的身上承着对淄都百姓的诺言,不得不去面对,去堤防。一旦被人提前透露消息,口供将很难抵达皓京。
阙兰因似乎看出了他的为难,安慰道:“殿下放心,臣会借机获取口供,让秦云鹤带着供词去往韶都,再由南宫渊护送至京,此为稳妥。”
“若遇险情,左一容的性命是否要保?”沐王清楚,左一容已然无用,命如蝼蚁,罪恶多端,必然死刑,只是应当由朝廷定罪判刑。若是死在那些人手里,他们不配,左一容更不配。
阙兰因提醒道:“殿下可记得淄都码头的那艘船是要开往何处?”
沐王:“皓京?”
阙兰因:“不错,这就再次佐证左一容的背后站着皓京之人。就算我们护住了他,到了皓京,那些人只会用更惨忍的办法封了他的口,难免牵涉无辜。不如给他体面,让他自裁于路。这份口供便是悔罪书,由锦衣卫上达天听,更为真实。”
“好。”沐王点点头,左一容不可饶恕,天罚不了,自行谢罪倒也说得过去。
阙兰因突然凑上前去,小心探道:“只是,殿下可能要被治罪,押囚不力之罪。”
沐王一笑:“无碍。先生不是替我承了那些掣肘么?不过担些小罪,最多受些皮肉之苦。”
阙兰因见他如此轻松,心中却不是滋味。因为她清楚,回了皓京,这位殿下绝不只是受皮肉之苦,恐怕要面对更深的阴谋,对内心纯净的萧衍来说,那将是彻骨的打击。
阙兰因一狠心,道:“殿下,路上必定凶险,难免有意外。您切记不可出那辆马车,由臣一人对付。所有将士也不可上前。”
“先生什么意思?连崔溪也……”
“不可。”阙兰因突然扬声,着实吓了沐王一跳,她又放缓了语调,极力劝说道:“殿下相让囚车才安全,让所有人一同退避,沐王府便是不掺和,罪责就止于看护不力。若是掺和,场面混乱,万一有心之人污垢,那假证却是好拿住的。您不动,他们便动不得。”
沐王拍案而起,认真道:“先生亦是沐王府的人,难道就无人怀疑么?况且,你只身涉险,本王绝不放心。”
“没人会怀疑的,我保证。”
没人会怀疑的,因为你会受伤,因为你会死……
阙兰因为何定要走这一遭,萧衍恍然间觉着不对劲。其实,完全没必要啊,左一容已经死了,那些人亦不敢动他,白白赔上自己的性命,到底是为什么?
突然之间,沐王感到袖子被轻轻拉扯,他垂下眼睑,便看见沾着血的指尖在他的袖口摩挲。
阙兰因并未睁开眼,嘴唇却是微微翕动,喃喃着安慰道:“死不了,死不了,殿下……”
“先生,你到底为何这么做?”他咬着牙问道。
阙兰因轻轻睁开眼睛,捂着伤口,满额冷汗。那剑贯穿了她的腹部,失血过多实在眩晕,只是沐王的一吼,让她难以放心。她微弱地说道:“殿下定有许多疑问,等臣修养几日,就来回答殿下,现在实在有点……嘶——”
阙兰因的情况愈来愈糟,拽着他袖口的手也不自觉地滑落了,沐王按捺住心中情绪,忙问:“修养几日便好了?先生是有办法解毒。”
“这是三断毒,至多十日,必定毒发。请殿下派个人带我骑马回京,我要去一个地方。”阙兰因勾起唇,勉力笑道:“那里有解药。”
“你要谁?”
突然马车剧烈晃动,车门忽地被推开,一名蒙面的玄衣男子如风般跃了进来。一瞬间,谁也没反应过来。
“我带先生走。”男子微微掀起面遮,抬起头来,露出一双含笑笼刃的漆黑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