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泊溪不知当年情况,十年前的皓京血案波及甚广,就连那名贯四方的幕遮天也因此销声匿迹,“你要我替你争取时间?”
阙兰因点到中都西北处淄都,以此处为基点,连接南北疆,兀然形成一条新的连线,如弯弓射月,靶心置于西疆,“虽然薄弱,但防线西移,反应时间提前,临时防守仍有胜算,出乎其意,以巧取胜。”
秦泊溪:“所以,我该如何守?”
阙兰因:“联系西南韶都南宫渊,以两都兵力,暗查西疆动静,一有动作立马传信。”
有趣,设了两道弓线么?秦泊溪笑道:“那南宫你可搞定了?”
“大帅不必操心。”阙兰因似乎很自信,接着话题一转,道:“传信使祝宣明日到您军中上任,您给个好差事呗。”
秦泊溪凝思一会儿,便应了。
阙兰因颔首示礼,刚欲告辞。
“阙先生,那群闹民可是你安排的?引我掺和这个案子,暗桩锦衣卫只会更加堤防秦府,为何这么做?”
阙兰因回身,目光游离在那柄剑上,道:“云海剑,至冰至寒,非赤子不可举也。我在探,探你的赤心是否还在?看见奸商横行,官员无能,百姓无处伸难,你会不会动,敢不敢大胆一次?”阙兰因俯身拿起茶杯,水面似乎浮现出千军万马,她又道:“就如同当年秦束将军为九都百姓的一搏。”
这个理由太过荒谬,甚至让秦泊溪出现了幻觉,云海剑身倒映着大哥领兵出伐之景,大哥倒在血泊之中,惨然而不甘的血眸。耳中不断回响:“为什么……为什么我没能早点发现……弟兄们都……都死了啊……泊溪……泊溪……”
雍王通敌,害得秦家军十万将士,血肉屏障。秦束殉国,雍王却如虎生翼。这是什么道理?
秦泊溪已露出痛苦神色:“我怎可能不恨,但大哥传了我这柄剑,便是要我不顾一切,守住这方百姓。”
阙兰因敬意由生,道:“人心难测,忠贞之士亦会因仇怨而背离绳墨【1】。大帅,请原谅我的试探。”
“总有些东西不会变,总有些情义需要后人墨守。阙先生,你应当相信。”
那时的阙兰因只是一笑而过,毕竟支撑自己走下去的从来都不是情义。“为了百姓”也不过是像秦泊溪这般大爱之人所能做的。于她而言,他人的善与忠,那是筹码,是诱饵。
一切都变了,变得面目全非。可“你应当相信”,依然震撼。
二人又谋划了几时,临走之时,秦泊溪搭住她的肩,道:“一路小心。”
“相信我。”阙兰因的眸中好似多了一束光,穿透门槛,一点点融化着寒冬之雪。
***
终于踏上回程,众人紧着心度过每一天。秦云鹤一脸惆怅守在左一容的囚车旁。沐王不再肆意,安安稳稳地坐在马车中,不知在想些什么,愁容满面。阙兰因看上去最为自在,带着斗笠,骑在马上哼着小曲,似有似无地环视四周。
第三日傍晚,众人整顿休息。那是一片树林,略无人烟,即使是在冬日,树叶依然繁盛,可隐天蔽日。余雪覆在枝丫上,白茫茫一片,确是良辰好景。
落日光辉,融了些许雪,透过树叶,于地面形成错综之影,似乎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杀机。
阙兰因来到左一容的囚车前,拍了拍秦云鹤,道:“我来守一会儿。”
琉璃般的眸闪着光辉,又一瞬即逝,秦云鹤微微颔首,退了下去。囚车内的人正透过细小的孔隙欣赏着落日雪景,完全没有注意到外面已换了人。
“左一容,跟我谈谈?”阙兰因敲了敲裹住囚车的木板。
过了许久,车内才传出微弱的声音:“阙先生,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听左某一句,离我远一点,至少安全些。”
阙兰因从袖口取出一柄短刃,贴着小臂,顺着那孔隙一点点递了进去,“我是来帮你的。”顿时,落日沉寂,仿佛只是一刹那,树林坠入了无尽黑暗。
左一容那带着茧的指尖摸向孔隙,立感一丝冰凉,又向前紧握,手心一阵湿热,随之而来的还有刺骨疼痛。
他的耳边飘来几句话,直到末了,“……死在这里,不亏。”
“好,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