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至此处,这一出,到底算计了谁,到底救了谁,小小秉笔,又能做到什么地步呢?萧衍已有些模糊。
不再多问,拿了纸笔便洋洋洒洒写了一通,刚要将密折交给手下黎英,却突然收了回来,递给了阙兰因,道:“先生,还是过目一遍吧。”
阙兰因有些意外,将密折接了过来。一观抬头,折子是给裴老的。看来这位殿下也清楚,六部一直无所作为,定是受了许多掣肘,又或是利益交织。交给内阁,直达天听,更为稳妥。
“天子脚下,怎容暴民?饥不择路,误扰王驾。甚是悲恸,当施安抚,以彰皇室诚心。内阁控局,望处置安当,顺遂本王淄都一行,方承圣旨。”
阙兰因真挚地回道:“殿下,极为准妥。已然将‘惊扰’转至‘安置’之上,想必朝廷会有所措施。”
沐王并未抬眼看她,取回密折,派黎英快递回城。
“殿下,可否同您商量件事情?”阙兰因说。
***
沐王出京,为避讳,裴陌无法为其送行。待队伍出城后,他便赶到城门口,见城内子弟那般作态,便派了锦衣卫驱散人群。
贵家子弟不敢得罪这位阎罗爷,万一被抓把柄,天大的官在北镇抚使眼里不过待宰羔羊,便撤了锦棚,灰溜溜地退去了。
已至巳时,裴陌正回北镇抚司,路过指挥使衙门时,便见黎英骑马往玄机门赶,上前叫住:“黎英,跑回来做什么?”
黎英一脸着急,“镇抚使大人,您就别耽搁在下了。殿下已走了几时,我再不快点要落下了。”
“出什么事了?”裴陌一手拽着马缰,一手抚在绣春刀上,虽说眼神平和,但黎英清楚,这位估计得问个透顶,只好说了个大概。
“哦?”裴陌面露疑色,忽然松了手,黎英趁机“溜”走了。
父亲同自己袒露心声后,裴陌对阙兰因有了些许信任,可心中好奇和迷茫却愈发沉重,就暗中跟踪了她几天。
第一日,她回了趟镜渊阁,后来随裴老入了宫。
第二日,她出了城门,好似要探查什么。
第三日和第四日,那便是满京城地跑,什么酒楼,菜馆,市井勾栏,到处窜。
第五日,去了长公主府,像是郡主相邀。
仔细想来,阙兰因出城的那几日,城门口明明未有乱事,才过了两三日,如何聚集这么多难民?淄都御史前脚刚踏进皓京,淄都的百姓后脚便跟了上来,为何这么快?
不对劲。
“来人。”两个锦衣卫疾步到裴陌身边,立正身姿,待命而行,“去查查城门口的难民,他们到底来自何处,为何而来?可是有人荐言,推波助澜。”
二人领命而去。
“阙兰因,到底要做什么?”这时,裴陌思绪已然转向另一个人,那双含刃的眸顿时凝了神。
“裴小旗,特意来迎本座么?”来人约莫四十岁,精神奕奕,同样一身蟒纹官服,赤色直缀披风悠然荡起,腰间的绣春刀显得较长些,指挥使的铜色腰牌更是亮眼。他翻身下马,牵着缰绳朝裴陌走来。
裴陌微微勾唇,似笑道:“指挥使大人,年下北镇抚司一堆差事,裴某办案恰好路过此处。”
宋千郎佯装失望,自嘲道:“自矜了。许久未回皓京,人事都不熟稔了。”
裴陌忽而报道:“北镇抚司,裴陌,拜见指挥使大人。”
他渐渐朝裴陌走近,拍了拍裴陌的肩膀,偏头说道:“十年了,那个在笼子里舐血的疯子,如今也装着人样,成了北镇抚使,奉旨行事。沧舟啊,你的徒弟出息了,改日去找你喝一盅。”
裴陌毫无表情,只是道:“指挥使大人,不如同我先喝一盅。”
宋千郎哈哈大笑,“不敢叨扰镇抚使办案,待会儿要进宫述职,可不能让陛下等太久。倒是可以在这里告诉你件事,定是比喝酒有趣。”
“入城前,我亲眼看见,沐王殿下的马车,裂了。”
笑着走了,层层寒意遗留而下,而后被恨意湮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