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依稀听得有女子的笑声。唐翳眼睫轻颤几下,翻了个身,迷糊中感觉到有个软乎乎的东西正往怀里钻,下意识伸手去推,只觉得那东西触手温软光滑,与人的肌肤无常,摸起来十分舒服。
嘻嘻嘻,又一阵女子笑声钻入耳。
这笑声,愈发近了,就像有人闷在被子里,吃吃的笑。
唐翳蓦然惊醒,在黑暗中睁眼,只见怀中多了个妙龄少女。
看到唐翳醒来,她嗤嗤笑着,在被窝里露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正是这屋子的主人月娘。
唐翳乍见到她,吓了一跳,慌忙把跟前的被子一推,退到角落:“胡姑娘……你——”
月娘从被窝里爬出来,笑嘻嘻道:“我怎么啦?人家夜里冷得很,一个人睡不着,小哥哥,你陪人家睡呗?”
“这……这如何使得!”唐翳虽年少,但自幼读书,于世俗礼法甚为看重,只觉得眼前这女子行事荒唐胆大。眼见她快手快脚,又要爬上来,想伸手去推,奈何那女子身上除了一件浅红色肚兜,再无他物。要躲,这床上方寸之地,也无处可躲。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见那女子手脚并用,飞快爬至跟前,鼻尖几欲与之相抵,对他做了个鬼脸。
唐翳张口欲呼,又恐惊动了隔壁的沈缨,此时此刻,两人这般模样,当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只听那女子低声笑道:“小哥哥,你好没良心。我好心收容你,大晚上的,我手脚冷得要命,不过想求你暖暖,你却不肯。”她说着,伸手要探进入唐翳怀里。
唐翳感觉到她说话呼出的热气全数吹到脸上,又麻又痒,有说不出尴尬,只得侧头闭目。
又闻得那女子身上隐隐有一股骚臭味,颇为刺鼻。
心中正没个计较,怀中忽然一冷,却是那女子一只如蛇般滑腻的小手伸进他怀内,不住抚摸。唐翳一惊,顿时浑身僵直,再顾不得什么,对着那女子重重一推:“姑娘,这般做法,于礼不合,请你自重!”他一面说,一面急喘着气,脸色虽红,却是十分正色。
月娘被他推开,也不恼,只是侧头打量了他一小会。她仍是年幼,借着灯光,依稀可以看见她唇角边上一圈细细的绒毛,模样看起来倒是人畜无害,十分可爱。
眨了眨眼睛,月娘笑着嘟嚷起来:“什么礼不礼合不合的,人家不过觉得冷而已,小哥哥,你都想得哪里去了?”她说着,眼神忽然凌厉起来,“啊呀呀,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读书人,满口都是礼呀义呀,那做什么又偏要做那些脱人衣冠,害人性命的勾当,嗯?”
唐翳听得不明所以,暗想:这女子这般向我说话是何意?我何时有做过这些荒唐的事?
月娘看他不答,索性指了指他床头的狐狸围脖:“你瞧瞧,你把人家一身皮毛剥下来做领子取暖,可不就是脱人衣冠,害人性命吗?”
唐翳摇头:“狐狸是兽,如何能跟人相提并论?”
月娘反问:“怎么不能?试问若有兽类为了取暖,把你这身皮扒了去,你又作何感想?凭什么这些事情,人就做得,其他兽类就做不得?”
唐翳不答,他忽然想起那血藤化妖,以人为养料……他只觉得妖类杀人极其残忍,却不想人类猎兽,手段亦是如此。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月娘看他不答,便索性爬了过去,紧紧抱住他:“你为了取暖,剥皮害命的事也做得,我不过就是抱着你取暖罢了,有何不可?”
“你……”唐翳一个不防,被她紧紧抱住,用力想要挣开。偏生这女子年纪虽小,力气却出奇的大。她一抱住唐翳,就手脚并用,像八爪鱼一样缠了上来,无论唐翳如何用力都挣不开。
“胡……姑娘……”唐翳一面用力推开她,一面道,“家……”他本想说“家师”,想到沈缨进门时是以兄妹相称,料想是她不愿暴露身份,当即改口,“家姊还在隔壁,你……”
月娘听说,咯咯一声笑:“小哥哥,原来你不是不想抱着我取暖,而是怕隔壁的姐姐听到。”她低头闷笑了声,“你放心,我这房间隔音很好,她听不见的。”
唐翳一个翻身,终于将她推到一侧:“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轻出口气,“胡姑娘若实在想抱人取暖,家姊和姑娘都为女子……”
月娘不等她把话说完,先一撇嘴:“我偏不找她。她一脸冰冰冷冷的,我看了就怕。”伸长玉臂抱过去,“我就找你!”
唐翳看她又要缠过来,只觉得两人在床上这般恣意纠缠实在有失体统,忙中胡乱抓起个枕头塞过去,就想要跳下床。
这时,沈缨窗前那串风铃一阵细碎的响动。床上,盘腿而坐,闭目调息的沈缨一下睁眼,抬头看了风铃,继而重新合上眼。
只听得“啊——”一声尖利的惨叫。
唐翳刚从床上跳下来,抓住外衣,还未来得及披在身上,便听得床上月娘尖声惨叫。
回过头来,只见月娘身上不知何时,竟被一段红绳捆绑起来,披头散发在床上不住翻滚。
她越是挣扎,红绳越是收紧,隐隐透出淡金色的光芒来。
月娘声音已由一开始的厉声高呼,渐而转低,一双眸子也逐渐失色。
“救我,救我……”她小声哀求,眼角竟滑出泪来。
“你……”唐翳看到红绳,便猜到多半是沈缨的法术起了作用,“你是……”
他话音未落,月娘的身子忽然缩小,变成一只浑身棕色,耳朵尖上有两撮白毛的狐。它浑身被红绳捆了个结实,奄奄一息的趴在床上,耷拉着耳朵,一双乌亮的眼睛却仍死死盯着唐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