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晴挣脱不开,也怕他再一次失控伤到孩子不敢忤逆他,权衡一番后最终点头答应。她以为王涛想说的无非还是把自己赌钱的原因归结到是想给妻子和孩子带来更好的生活这个理由上,然而上天并没有打算就这样轻饶她,全身的血液在听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四个字后瞬间凝固,她的身体无法动弹,指甲深深嵌入肉里却不觉得痛,烛火照耀下的整张脸毫无血色,苍白得吓人。
王涛:“我杀了人……”
雅晴:“……你杀了谁?”
*
陆易给了南枫一张纸,上面写着一家店铺的名字和地址,但要她答应下了山后再打开。店找到了,是一家花店,她大致猜到了陆易订的东西是什么。花店老板是一位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女士,她在核对好预定人的姓名后转身进了地窖,那里温度低,适合储存不耐热的鲜花绿植。
一束黄色的郁金香。
嫩黄色的花瓣叠层有序,披着少许水珠,南枫盯着看了许久,内心充满无尽的哀伤以至于不敢轻易去触碰,直到老板举着的手晃了晃才连忙伸手去接。黄色郁金香,在认识陆易之前不过是鲜花品类中的一种,喜欢上他之后才成了心中偏爱,它原本代表着幸福的开端,到了现在南枫也说不清自己对它的感情究竟是怎样的了。
她没空细想,因为陆易还在家等她,不想半路碰到雅晴,碰见熟人原没什么值得意外的,令南枫诧异的是她此刻颓废的模样,二十来岁的脸上布满纹路还生出了不少白发,不过几日不见却像是老了好几岁。青天白日下,雅晴一张脸苍白到病态,羸弱的身躯如深秋残叶,怀里的孩子面色一片死灰,和他母亲一样看起来已有好几日不曾进食。好在她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听见有人叫她茫然地转过身,一双眼睛在识别出南枫后更显空洞绝望,如吞噬灵魂的黑洞。
“王涛你这个王八蛋!”
二人还未来得及寒暄,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喊叫,这声音听着有些熟悉,南枫循声望去,果然是上次在雅晴家门口闹事的混混。那人踮起脚紧紧揪住王涛的领口,一通咒骂后用力推了他一把,高大的男人居然就这样被推倒了,躺在地上任其拳打脚踢。
还是欠债未还的事情,小混混今天若催不回钱就会被打断双腿,他咽不下这一口气,决定干脆和王涛来个鱼死网破,拳拳都往要害上打,稍稍泄愤后煽动人群和他一起教训这个恶人替天行道,见没人搭理他便撕扯着嗓子把藏在心里的秘密一股脑地全吐了出来。
大家被他说的话吓地连连后退,谁也不敢多做评价,而被指控杀人的那个家伙从始至终一言未发,他仰面望天,仿佛周遭正在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南枫回过头一脸担忧地看着雅晴,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惊讶,像是早就知道这事,只不过在南枫的注视下眼中的绝望之色愈发不可收拾。
“你别瞎说!”陈伯第一个跳出来为王涛说话,“你们这些个混地下钱庄的能是什么好人?你们自己干的缺德事还少吗?无凭无据就别张口冤枉人!”有人带头后人群里为王涛打抱不平的声音就多了起来,从没听说谁家丢了人的,他们料定是地下钱庄收不回钱就想毁了他。王涛加入堡三会利用手榴弹搞袭击是可恨,但也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乱给他扣罪名。
“我怎么骗人了?”见没人信他,小混混满脸怒容,气得牛鼻子一煽一煽的,撩起袖子狂喊道,“六月一号那天,这王八羔子在前面那个小巷里杀了一个人,用刀捅的,流了好多血,那血腥味我到现在都记得!你们要是不信就立马叫警察来,我绝对配合调查!”
南枫闻言浑身一颤。六月一号、小巷子、刀,这跟陆易梦里的场景一摸一样。一瞬间全身的血液全都涌向大脑,她动了动冰凉的手指收紧掌心,险些折断花梗,随后遑急地向雅晴索要答案。雅晴早已泪流满面,表情痛苦不已,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哭着对南枫说了一句“对不起”,这是她见到南枫后和她说的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话,却给南枫的世界带来了最致命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