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南枫轻轻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向前。她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要冷淡得多,让他有些捉摸不清,陆易不敢确定南枫现在是否还愿意和他说话,他只能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眼前的人越走越远,焦急不安地等待着最终审判结果。
南枫并没有立马回家关上大门,她踱步至树荫底下,那里摆着一张长椅,见他没跟上,她疑惑地冲他歪了歪脑袋,陆易这才迈开步子来到她身边坐下。
初夏的日光在枝叶间交错浮动,午间柔和的风灌满了整片山坡,对此刻的陆易而言却太过灼热,生怕下一秒就会灰飞烟灭。
“这就是你之前犹豫的原因吗?你怕我介意你的身份?”
陆易垂着眼帘,手心开始冒汗:“我怕你讨厌我,或者害怕我。”
“我干嘛要因为这个讨厌你?又怎么会怕你?”
“我怕你会像他们一样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担心你一旦知道我的身份,会害怕祸事降临到自己头上而远离我。”陆易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像被一座大山压着喘不过气,“别人怎么对我我已经无所谓了,可我不希望你也那样看待我。”
南枫迟迟没开口,空气中弥漫着令他窒息的紧张感,陆易咬紧牙关,喉咙干涩到发声困难,指甲嵌入掌心留下几轮弯弯的月影。
“看来你那天晚上没有好好听我说话啊!”她突然说了这样一句令他摸不着头脑的话。陆易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表情惶恐不安,虽然她的语气始终温和动听,可来自她的指责是陆易承受不起的。南枫侧过脸看他:“我会怎么看待这件事,怎么看待他们的评价,怎么看待你,这些我早就给过你答案了。还记得吗?彗星划过的那个夜晚?”
当然记得,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个晚上她没有拒绝他的靠近,她说她不认为彗星是一颗灾星,不认为灾难因它而起,她因彗星的到来兴奋欢喜,也欣赏他对彗星的独到解说,也是在那一晚她主动告知了他自己的姓名。内心的阴霾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他感叹自己的迟钝,好在他没有看错她也没有赌错。
“杜撰是人类的劣性,传播是生存本性。他们被封闭在这座山城太久却又不愿意走出去,只好说些闲言碎语打发无聊苦闷的日子,但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你今天保护了我,保护了神婆,你还救了陈伯,若不是你冲上去护着他说不定他已经没命了,如果不是有你的指挥今天受伤的人只会更多。当年警察还了你清白,过了今天想必大家也会对你产生不一样的看法。”
“可是。”
“可是什么?”南枫打断了他,“可是那位妇人的老公失去了双腿吗?难道他刚好站在那里是你造成的?她只是心里苦没地方宣泄,她抓住了你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人性就是这样,好像把所有的怨气发泄到别人身上就可以减少自身的痛苦。这不是你的错,你也不应该任由他们继续欺负下去。”
没人懂这些话对他究竟意味着什么,她一句“你没有错”就是对他否定自己的绝对反驳。陆易感觉到胸口一阵温热,心像是被一团温热柔软的毛巾包裹着,不再受冰冷风雨的无情拷打。原本已经对生活失去希望的人因她重燃火焰,陆易渴望在有南枫的生命里好好生活。他转过头与她对视,心想原来她这么伶牙俐齿,能说会道的吗?第一眼的时候倒是没看出来。
微风轻拂,四周仿佛响起了欢快的生命乐章,蝴蝶牵着风将他推向她。
“吱呀”一声大门被打开,南淇坤一出门就看到了远处长椅上的一对男女,仔细一看好像是自家女儿,于是冲两人大喊。一个上午发生了太多事,眼下早就过了午餐时间,爸爸肯定等着急了。南枫迅速起身带着陆易过去打招呼,陆易十分紧张拘谨,手心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才伸出去和对方握手。
南淇坤瘪着嘴扫了这个陌生的年轻男人一眼,略显敷衍地回复了一句“你好”之后便斜眼看向自家女儿,一副 “你老实招来”的模样。南枫率先进了屋,老父亲眼神里如烈火般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就这样被无情地屏蔽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