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令表情空白,眼神涣散。
哦,手还在啊,怎么也不知道出来打声招呼呢?
还有,大脑皮层的躯体感觉区和运动区在哪里来着,顶叶和额叶?
不会被荆雾按摩时按坏了吧。
荆雾低沉嗓音在耳边响起,唤回了谈令神游中的思绪,“你的手,被你自己压麻了,所以感觉不到。”
像是读懂了他此刻的想法,荆雾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只碰了你的腰,你的手手和我没关系。”
眼眶里的水汽已经消失,但眼尾还飘着些许绯色,谈令转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哦。”
干嘛要解释,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和自己的手重新认识之后,谈令表情恹恹地盘腿坐在沙发上,不住地按摩酸麻的手掌。
荆雾在旁边坐下,伸手递过他的手机,“你睡着时有人给你打电话,打了三次。”
谈令闷声道谢,两手捧过手机,架在腿上低头解锁,顺便看了眼时间。
刚好十一点钟。
他以为电话是周重打来的,点进去时却是没有备注的号码,号码陌生,归属地却很熟悉。
还有一条短信。
看清短信内容的瞬间,谈令揉捏指腹的动作停住,睫毛低垂,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他冷下脸盯着屏幕,脑子里被乱糟糟的想法挤满。
真是阴魂不散。
删除短信,把号码拉进黑名单,清除来电记录。
做完这些后,谈令把手机一丢,举着胳膊顺势躺倒闭眼。
上班两年,谈令对情绪的控制已经炉火纯青。
无论多恶心的事,只要不撞到他脸前,他都可以心平气和地把相关记忆从脑袋里删除。
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手机静静地躺在谈令小腿边,像几分钟前它的主人一样,半边悬空。
那截修长的小腿动了动,手机也被挤动下滑,然后掉进了荆雾的手心。
荆雾还坐在沙发一侧,室内光线充足,却照的他深色的眼瞳更加幽深。
他能闻到谈令身上满到溢出的烦躁情绪,是在看到手机之后产生的。
再往前一点是惊惧,那时他两只漂亮的手轻握成圈蜷在身前,像只兔子一样红着眼眶,柔软白皙的脸颊上还印着大片红痕,委屈巴巴地说弄丢了手。
一小时前是慌乱,掺杂一点羞赧,像某种温和无害的小动物,迷迷糊糊闯进狩猎者的领域,想要逃跑,但却被捉弄。
可爱。
和几年前一样可爱。
荆雾微微歪着头,悄无声息地观察着眼前的人。
脆弱漂亮的人类,现在的身体依旧不太好,应该被好好保护起来。
至于那个让他烦躁的东西,该怎么办呢。
荆雾盯着手心里的手机,察觉到他的视线,手机屏幕亮起,又在人脸识别失败后息屏。
他没有移开视线,片刻后,手机再次亮起。
循环几次后,他刚要继续,谈令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有湿润的吐息贴近侧脸,“干嘛呢?”
荆雾下意识转头,差点碰到谈令的鼻尖,四目相对时,他稳定跳动的心脏骤然紧缩。
怎么会离得这么近。
他完全没察觉到谈令的靠近。
手心被一片微凉柔软的皮肤擦过,荆雾下意识握紧,却没有捉住。
谈令拿回自己的手机,摁亮屏幕看了眼,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锁屏壁纸是他某次准时下班时拍的落日,蛋黄一样,半边身体藏在尖塔形建筑背后。
以为荆雾在看这个寻找记忆,谈令把手机转过去对着他,问:“眼熟吗?”
荆雾摇头,手掌贴紧肚子,嗓音有些虚弱的轻缓,“我饿了,有吃的吗?我已经一天多没吃饭了。”
“一天多?”
注意到两人之间空隙过小,谈令向后滑动拉开距离,表情错愕,“那你在山里吃什么,喝露水吃野菜吗?”
“嗯。”荆雾顺着他的话点头,“找到什么吃什么。”
这么可怜啊。
谈令抿抿唇,眼神复杂地看向他,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你睡在哪?”
山里昼夜温差很大,他的衣物看上去很单薄,总不能像电影里那样睡在树上吧,长得也不太像会爬树的。
“山里有小木屋,里面也有被子,我就住在那里。”
看到谈令明显变化的神情,荆雾两手交握,强忍住突如其来的破坏欲。
怎么这么容易就相信他的话,真好骗。
如果现在就告诉他所有事情,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惊喜或是惊吓?
吓到之后呢,会哭吗?
“那你和我一起去吃饭吧。”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谈令敲定主意。
他付给林田的伙食费挺多,多加一个人应该也没事。
不过话虽是这样说,他还是解锁手机给林田发了条消息,告知他要带个人去。
几秒后,那边发来回复:【没问题,马上开饭,你带他一起过来吧。】
简单回复之后,谈令踩着拖鞋站起身,揣着失而复得的双手,眉毛微挑,示意发呆的荆雾也动起来,“走吧,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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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到林田二姨家时,饭菜已经摆上桌了。
不止是他昨天提过的鹅汤,客厅中央的圆桌上满满当当,色泽鲜亮香气四溢。
林田和二姨边摘围裙边往这边来,先招呼谈令一声,然后略带好奇地看向他旁边的荆雾。
“小谈,这是你朋友来找你玩了?”
她站在谈令面前,抬着头不住夸奖,“你这朋友长得可真高,真结实,看着劲儿就足。”
谈令侧脸瞥向笑容温和的荆雾,他穿的是自己的衣服,一套偏大的深色运动装。
放到自己身上过于宽大的衣物,荆雾穿起来却正合适,衣袖被随意推高,露出一截强韧流畅的手臂,皮肤光洁。
光洁?
谈令低头,皱着眉盯着那处皮肤。
他怎么记得那里应该有几道伤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