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吹风机,谈令只用毛巾草草擦过,带着湿意的碎发垂在额前,细小水滴顺着眉骨滑下,洇入长睫。
他抬手揉眼睛,赤着脚踩进卧室,顺手捞过扔在光秃床垫上的手机,解锁,给未接来电打过去。
“到了?”周重的声音有点嘶哑。
“刚洗完澡。你嗓子怎么了?”谈令边说边走出卧室,顺着木质楼梯往楼下走。
“刚睡醒,快渴死了。”
“什么时候睡的?”
咕咚咕咚的声音传进耳朵,持续了一段时间,周重才清清嗓子说话,“早上啊,送完你之后。”
谈令看了眼时间,马上就要四点钟了,什么睡眠质量啊。
不用工作就是舒服。
“你那房子怎么样?给我看看。”
谈令把语音转成视频,翻转镜头对着楼梯,“昨天雇了个人帮忙打扫的,我还没看呢。”
他拿着手机从客厅慢慢转过去,一楼通铺木质地板,同色系实木家具,阳光从落地窗斜着洒进来,通透明亮。
厨房和餐厅宽敞整洁,窗户大开,正对着外面的院子。
除此之外,一楼还有两间空房间,按他爸妈的意思,是计划装成书房和画室的。
“还不错嘛,就是缺了点软装,看起来有点空。”
周重的脸在屏幕上忽远忽近,像小鸡啄米。
谈令也觉得不错,基础的家具电器都有,空间设计也比图纸上看着漂亮多了,“软装慢慢添就行了。你干什么呢?”
“俯卧撑啊,不然你以为我的肌肉哪来的。”
谈令撇撇嘴,刚要说话,院门就被敲响了,“那你慢慢做吧,有人来找我,先挂了。”
“你挂吧。等会把地址发我,给你寄东西。”
挂断电话,谈令低头看了眼身上的浴袍,冲外面喊了声等一下,火速上楼换了衣服。
片刻后,他顶着头乱毛打开院门,外面是提着一个巨大袋子的林田。
“这是什么?”谈令满脸震惊地把门完全拉开,放他进来。
林田笑着露出八颗牙齿,结实的手臂青筋鼓起,“给你拿的被子,能进去吗?”
谈令点头,接过他手指上勾着的一个小包,沉甸甸的。
“咕。”
树下的鹅伸着脖子看他,往前跳了两步,噗嗤摔倒在地。
谈令哼笑,只扫了一眼,便跟着林田进去了。
完全没看到大鹅背后缥缈的白色影子。
袋子被拿进客厅,谈令蹲在地上看他把东西一点点掏出来。
“东西全是新买的,该洗的都洗过了。”
袋子最底下还有件棉衣,林田摘掉浮在上面的棉絮,“这是我外婆自己做的,新的。早晚温度低,你没带厚外套的话正好能穿。”
谈令还真没带。
他就拿了一个行李箱,装了几套常穿的衣服,和平时出差没什么两样。
来这里是临时决定,东西多了难免拖慢进度,所以剩下的衣服都委托了周重寄过来。
“谢谢,太麻烦你了。”
林田抬手挠头,脸有点红,“没什么,反正我也没事干。”
他又指了指谈令放在桌子上的小包,“那里面是个热水壶,冰箱里有矿泉水,晚饭我到时候送来,需要什么直接给我打电话就行。”
还没等谈令说什么,他就又风风火火的离开了,走的时候还带上了院门。
“不愧是年轻人,太有活力了吧。”
同样是年轻人的谈令扶着腰起身,把被子枕头分了三次才拿上去。
收拾完,他气喘吁吁眼神涣散,直接瘫倒在床上。
卧室的窗户敞开着,柔和的风静悄悄钻进来,谈令抱着被角沉沉睡去。
-
醒来时已经暮色四合。
谈令伸展开泛着酸劲的骨头,步伐困顿地下楼,捞了瓶水拧开喝下一半,林田带着晚饭到了。
他这次同意没有久留,把饭送到就匆匆告别。
晚饭吃完,简单收拾后,谈令无所事事地躺倒在沙发上,这时才想起院子里的那只鹅。
院子里也有灯,暖白的光线照亮角落,他蹲在檐下台阶上,伸手唤鹅,“嘬嘬嘬,过来。”
叫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嘎嘎嘎?你是怎么叫的?”
大鹅“咕”了一声,一瘸一拐地挪到他面前,用头小心翼翼地蹭着他的手。
谈令笑着捏住它的嘴,“这么委屈啊?像小狗一样。”
虽然这鹅白天确实让他摔了一跤,但它只是动物,谈令也不会太过责怪。
他站起身,视线在院子里巡视一圈,锁定墙角处的水龙头。
鹅的体型不算大,但实在是有点沉。
“你还是实心的啊。”谈令两手把它搬起来,费劲地拿到水龙头下,准备帮它洗个澡。
鉴于这鹅白天的碰瓷行为,开水之前他压低声音警告,“不许乱动,不许扑腾翅膀,不然明天就把你炖了,听懂了吗?”
大鹅晃脑袋,“咕咕。”
谈令满意点头:“那我就当你听懂了。”
没见到有刷子,谈令又跑回去扯了几张纸,顺着水流一点点给它擦洗。
鹅毛防水,脏污都留在表面,很容易就能洗干净。
不知道它是不是听懂了,从头到尾真的一点也没动。
“好乖,好听话,明天就先不吃你了。”
谈令拍拍它厚实光滑的背部羽毛,“自己找个地方玩吧。”
鹅还是没动,低着头用嘴在地上上下地磕。
谈令看着好笑,又把它抱起来放到檐下,扶着腰站直,“怎么洗个澡还自闭了?”
他擦干手,思索片刻,打开手机搜索鹅的刻板行为,没找到能和它对得上的。
总不能是害羞了吧。
谈令倚着墙,眼睫低垂,手指轻叩了两下手机壳,又蹲下绕着鹅看来看去。
鹅身后的男人面色沉稳,耳朵却有些泛红。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蹲在身前的人一眼,转身坐在石凳上,像樽雕塑一样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