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睁开眼便见一张俊脸在面前放大,那如黑珍珠般的眼瞳里映着一个呆萌的女娃娃。
“咿呀~”女娃娃伸出小手,眼睛巴巴地望着上方的少年。
“要抱抱是吗?”少年笑成一朵花,喜滋滋抱出软绵的孩子,在她脸颊边亲了又亲。
“我妈说不能亲小孩脸,小孩免疫力弱,容易生病。”一只宛若葱白的手横穿过来,阻隔少年与孩子。
“那不能亲了。”少年满眼可惜,看着女娃娃可爱的模样,只觉心都要化了。
“爸爸的宝贝闺女呀,慢点长大吧,爸爸舍不得看你出嫁。”
“...她现在才多大?”说话的少女长相明艳,对此颇感无语。
“小孩长很快的,一天一个样。”俊逸少年逗着女儿,笑得满脸灿烂。
少女在一旁看着,心里越发不是滋味,突然生气道:“你眼里心里只有你闺女,我费多大劲才把她生下来,为你放弃了那么多,你倒好,现在完全不在乎我了!”
少年抬起头,见少女气得眼眶都红了,急忙坐过去哄人,“最爱你,闺女排第二。”
伴随温柔的男声,女娃娃开始犯困,不一会儿便沉入梦乡。
“起来,去喂鸡。”粗粝的大嗓门在耳边炸响,迷糊睁开眼便见膀大腰粗的妇女凶神恶煞地瞪着自己。
“奶...”
刚怯弱说一个字,那妇女像是踩着尾巴一样跳脚,她大骂:“赔钱货,怎么不跟着你那个骚.货的妈去城里找有钱男人!净会吃我家的粮!”
妈妈丢下了她。
瘦小的女孩穿着脏兮兮的衣服,低头躲在卧床的虚弱男人后面,不断抠着自己的指甲。
“出来!”妇女老虎掏心般揪出小女孩,扯着她往鸡圈那边走。
小女孩回头注视床上躺着一动不动的男人,那男人一脸心如死灰,死气沉沉地看着天花板,对她被拽走这事不闻不问。
鸡圈的骚味冲天,小女孩安静地倒稻谷粒,看着一只只圆滚滚的鸡在地上啄着吃食。
“好了就进来喂你那半身不遂的爹。”妇女在门前喊,话里话外皆是轻视。
沉默的稚童走进年岁已久的老屋子,缓步走到床边,有些脏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接着才端起微烫的碗,声音沙哑:“爸爸,吃饭了。”
床上的男人眼神空洞,仿佛已只剩空荡的躯壳在人间。
小女孩拿得手酸,却依旧维持喂饭的姿势,固执地等待男人转过头来。
男人闭上眼睛,对女孩置之不理。
这一幕上演了无数次,日后亦成了女孩难以忘怀的记忆。
坐上时光机穿梭几年,对世界没有留念的男人永远闭上了眼睛。
几日后,美艳的妇人再次来到了这个落后的村子。她第一次看见犹如皮包骨的女儿,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也不知此刻她回忆起了什么。
比几年前高了一点的女孩没有去亲近眼前穿着华丽的美妇。她明白的,母亲不要她。
听奶奶说,自己过两年就要嫁人了,嫁给村东的跛脚大叔,比她爸还老还丑的男人。
在父亲的葬礼上,女孩独自坐在屋顶,望着天上明亮的月亮望了许久。
她突然间产生了一个想法。
月亮上真的有嫦娥吗?
女孩想不明白,所以她站起身,拼命踮脚伸手,努力去碰遥不可及的圆月。
“金金!”
屋下的美妇瞧见这一幕,脸色骤变,慌张跑近,向上伸出双手,紧紧盯着女孩,关注其一举一动。
母亲为何如此紧张?
女孩亦想不通,但她急切想去问问,所以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金金!!”妇人大惊失色。
掉落的女孩好似看见了她眼里的泪花。
她在掉眼泪吗?
为什么要哭呢?
到底...为什么呢?
“以后我们再也不回来了。”
美妇牵着女孩小小的手,走出了村门。
女孩回头看了一眼村子,又抬头看着美妇,懵懂地问:“我们不把爸爸带上吗?”
美妇脚步顿时止住,沉默一会儿才低眸对女孩说:“太重了,带不了。”
可女孩并不觉得重,她的父亲已经变得好小好小,只够装得下一个盒子,她也曾掂量过,不重的。
但在美妇无情的注视下,女孩终究没有说出口,安静地握紧她细嫩如豆腐的手。
“以后你跟我姓。”
女孩猛地抬头,只见美妇面无表情,一副不容反抗的强硬模样。
母亲不愿她再与父亲那边有任何联系,就连相同的姓氏也不允许有。
“我知道了,妈妈。”
女孩的母亲姓赵,所以她以后叫赵金金。
获得父母的爱时,女孩太小,等后来她会识人、喊人时,爱却埋葬于过去。
「爸爸讨厌我。」
「妈妈不喜欢我。」
「奶奶恨我,因为我吃了太多的饭。」
「爷爷眼里的我不是人,他只想把我卖了换钱。」
孩童时的赵金金以为没有人爱她,在母亲面前,总要尽力变成乖巧听话的小孩。她每夜都恐惧自己再次被抛弃,总要悄摸偷看熟睡的母亲几眼才回去惴惴不安地睡觉。
与母亲相依为命的时间不多,很快,母亲与陌生的叔叔组成了新的家庭,自此,赵金金有了一个新父亲,还有一个异父异母的哥哥。
“哥...”
男孩的眼神随着赵金金的声音逐渐变冷,冷到冰冻住她的喉咙,让她接下来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嘭!”
椅子被踢倒在地,男孩缓步走近赵金金。
他想说什么?
赵金金捏紧手里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