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铺满了干涸的血迹,戴上了一个罪恶的面具,有点看不清原本的样貌了。
“为什么杀人?”白暮和缓缓开口。
“她杀了我的孩子,我要为我的孩子报仇。”严女士很平静。
“你杀错人了,你知道吗?白暮和非常确定这位女士现在处于清醒状态。”
“你怎么就知道我只杀了这一个人呢?”严女士勾了勾嘴角,笑得诡异,“白队。”
“你认识我?”白暮和撩了撩眼皮。
“干我们这行的人,没人不认识你。”严女士的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有羡慕,有敬佩,有不甘,更多的是遗憾。
“你是我学妹啊?”白暮和心里大概有了猜测,这位严女士的专业,多半是法医学,“我公大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一个败类?”
严女士听着白暮和毫不留情的嘲讽,表情扭曲了一瞬。
“林懿是我的学姐。”严女士轻笑一声,低下头,“我们两个是同一个硕导。”
“别提你的导师,他会觉得很丢脸。”
“我认识她。”林法医站在审讯室外,倚着墙。
“你如果想抽烟,我们就去外面聊。”白暮和看见林法医手中把玩着的烟盒,“如果不抽,就去我办公室聊。”
“老大,你办公室什么时候这么金贵了?”
“晏专家在我办公室,他闻不了烟味。”
林法医点燃一支烟:“她本名叫严雪,他大三那一年给自己改名为严拭雪,一名法医学专业的学生,给自己改了这样一个名字,她的理想抱负可想而知。”
白暮和安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我硕导带她的时候对她也是称赞有加。”林法医其实也不需要什么回应,她只是想找一个倾诉的口子,“她的能力甚至在我之上。”
白暮和稍稍有些诧异,林法医的能力他很清楚,在年轻一代的法医中,林法医绝对排得上前五,严女士的能力甚至比林法医还强,她如果做了法医,可想而知未来的路绝对是坦途。
“她研二那一年结了婚。”林法医吐出一口烟,“研究生毕业后就怀孕了,从此再没有她的消息了,没想到……”
不承想再次见面,那位志向远大、前途光明的严拭雪,已经走上了不归路。
白暮和没有办法去评价,她选择结婚生子是否是毁了自己一生的决定,她当时选择嫁并且甘愿和对方一起孕育一个爱情的结晶,在那时她一定是幸福的,但是那份幸福值不值得让她以变成现在这样为代价,是一个没有衡量标准的事。
白暮和此刻真真切切地为这位女士感到悲哀。
只怪所遇非良人,误了终身。
有些相遇就是宣纸浸了水,墨痕会洇开,比落笔时多了三分荒唐。那些晒过月光的誓言,终究在清晨升腾弥漫的大雾里,碎成满地银霜。
最锋利的刀往往裹着轻柔的绸缎而来,最深的伤口也会在多年后不经意时慢慢渗血,事情发生的时候不知道是难过更多,还是失望更胜一筹,很多年后,回望这段不堪的记忆,就像蝴蝶的生命停在了振翅的那一刹那,春天破碎在将醒未醒的黎明,玫瑰花开在了永夜,吐出的芬芳诉说着对自己的嘲讽。
在错误的经纬系上了代表爱的同心结,用宿命的注定解释所有偶然的回眸。直到某天在铜镜里倒映沧桑的眼,在现实中撞破腐烂的人,才惊觉所谓命中注定,不过是自己替遗憾和悔恨披的锦绣衣裳。
风起时,仍有残香掠过鬓角,侵袭着鼻腔,却再分不清是茉莉,是玫瑰,还是那年跌碎在怀中的银色月光。
有些河流注定要在月光里结冰,而这段爱情的舟楫偏偏起锚在惊蛰夜。蝴蝶标本几度欲在玻璃下振翅,殊不知博物馆的时针早被琥珀凝滞。
那年记忆中最爱的洒满了阳光的白衬衫在晾衣绳上飘成孤帆,故事的最后才发现,第二颗纽扣里藏着的海市蜃楼,原是阳台积雨云的倒影。
候鸟迁徙的轨迹划过教堂的尖顶,从前在这里用誓言丈量的未来,不过是彗星燃烧后的余烬。
暮色漫过烫金书脊时,天际闪过最后一粒火星。那些被装订成册的夏夜,终究在扉页便写尽结局——原来所谓永恒,不过是图书馆尘埃里悬浮的、两粒相撞又离散的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