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安不愧是平西王,动作就是快,当天晚上林双和沈良时正边吃饭边商议如何去找皇帝的时候,追月就将一袋药粉递到桌上。
“这是玉颜粉,每日内服,每三日外敷,一个月就可令女子容光焕发,肌肤吹弹可破。”
林双夹起一块肉,道:“一个月太慢了,你只有十日。”
沈良时道:“端午我就必须和两年前一个样?怎么可能?”
林双拆开玉颜粉看了一眼,道:“多加些珍珠粉外敷,再加一味寒香散进去。”
追月急声喝道:“不行!寒香散性寒,多服有毒,短时间内吃那么多下去,如果不及时排出,娘娘的身体会受不住的,更会有性命之忧!”
林双耸耸肩,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关心她能不能活到我出宫。”
追月气急,“你这人!”
沈良时将药粉在握在手中,拦住追月,犹豫片刻才递给他,道:“你去找万慈安,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加就是,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
林双有些意外地瞥她一眼,低头继续扒饭,追月冷哼一声离开了。
近来菜色总算勉强过得去,一荤一素一汤,比起之前的冷馒头简直就是天上人间,林双每顿都要扒拉两碗饭才心满意足,反倒是沈良时似是心里装着什么事,只两口就把碗放下。
林双屈指敲了敲桌面,道:“多吃饭,你现在跟那风干的鱼没什么两样,身上没二两肉,皇帝抱着你还不如抱着根竹竿来的省力。”
沈良时蓦地耳根一红,怒道:“你你!你一个姑娘家说话怎么这么下流?!”
林双简直莫名其妙,不明白大家差不多的年纪,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对这种事有什么好害羞的?
不过好在沈良时气不过,总算不顾形象地端起碗来多塞了几口肉进嘴。
林双夹起一块猪皮放她碗里,道:“吃这个,补的快,对皮肤好。”
沈良时问道:“你懂医术?”
林双摇头,“不懂啊。”
沈良时又问道:“那你怎么知道要加什么药、吃什么对皮肤好?”
林双想起什么来,忍不住叹出口气,道:“我有个小师妹,最喜欢打扮收拾自己,她经常研究一些养生美颜的方法,然后拿我练手。”
沈良时见她眉眼间有些动容,问道:“你小师妹一定很讨人喜欢吧?”
林双勾起唇角道:“是啊,她才十五岁,从小到大整天跟在我后面,像个小尾巴似的,到哪儿都吵吵闹闹的。”
沈良时心里有些胀胀的,低头吃了两口饭,道:“你放心,等我恢复荣宠,我一定想办法送你出宫去。”
林双颔首不再言语。
随着一日复一日的进补和用药,沈良时的气色也一日复一日的好起来,几乎是立竿见影,如今她虽还有些瘦弱,但面容姣好、肤如凝脂,身段窈窕、玲珑有致,与在承恩殿时判若两人。
平西王还找来特地调配的桂花香露和生肌膏。香露沐浴时滴在水中,不出几日不仅将她整个人腌入味,还连带着一头乌发也柔顺发亮。生肌膏更是将她身上的大小疤痕祛除得一干二净。
林双看着她从房中走出来,月色下她的肌肤像是被镀上一层萤萤之光,夜风习习,吹散她身上浓重的桂花香,眉眼未施粉黛已是绝色,桃花眼一抬一垂间眼波流转,抬手扶鬓时尤见风姿。
多少是让林双相信她之前是皇帝的宠妃了。
沈良时缓步行至近前,在林双身侧坐下,问道:“我一直没问,为何你要让我等到端午的时候才去见陛下?”
林双翻了翻手里的《朝官录》。
“我翻书的时候发现,两年前朝中有一位姓沈的将军因罪获刑,后来病死在狱中,他有一个儿子和女儿,儿子后来没多久也一块儿入狱了,那日你说你兄长在狱中,我猜想这就是令尊和令兄吧?”
沈良时看向她手中的书,继而没做声地低下头。
林双自知擅自翻阅他人家事不是君子作为,更何况这段往事对沈良时来说必定是一道伤口,便低声道:“是我冒昧,抱歉。”
沈良时扯了扯嘴角,道:“没什么,这在宫里是人尽皆知的事,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林双见她眼眶微红,但她又佯装没事,也不再好出言关心。
于是边给她到了杯水,边道:“沈将军和沈大人都是四月末入狱的,我猜想你应该是为这事和皇帝离心,若是你前几日就去找皇帝,你父兄忌日在即,未免不孝,刚好端午将近,又是佳节,不更添两分意味?”
沈良时握着茶杯,久久不说话。
林双自嘲一笑,道:“看来我猜错了。”
沈良时却道:“你没猜错,是端午,我父亲是在四月二十那日走的,哥哥兄长接着在廿四入狱,而我于端午那日被禁足在承恩殿,至今三年了。”
“那晚我回来,你问我哭什么,我在哭我父亲逝世三载,又逢他忌日,我却没办法去祭拜他一次,甚至兄长如今还在狱中命悬一线。”
她垂着眼,一滴泪挂在眼尾要落不落,让人怜惜。
林双如鲠在喉,半晌只僵硬地抬起手在她肩上轻拍几下,“抱歉,我那晚不应该说那样的话。”
难怪沈良时一定要她立誓,救她兄长出来,只怕这兄妹二人都困在囹圄,连沈将军葬在哪儿都不知道,毕竟总要有一人去祭拜逝者,为其扫墓打理。
院中静谧一阵,沈良时吸了吸鼻子道:“那我要怎么做?直接去新德宫找陛下吗?”
林双道:“不,让他来找你。”
逐风使了些银钱,从伺候皇帝的小太监嘴中撬到消息,端午那晚,皇帝和后宫众人都要去渭宁别馆参加宫宴,随后众人送太后回慈宁宫,才能散席,而皇帝自然要到皇后的凤仪宫留宿。
慈宁宫到凤仪宫,必定要经过承恩殿。
“只有皇帝在不行,要后宫众人都在才好,让所有人看着皇帝把你带走,才算是恢复荣宠。”
沈良时道:“皇后我不知道,晏嫣然岂不是会直接撕了我?”
林双道:“撕就撕呗,让她追到新德宫去撕,正好你可以在皇帝面前扮扮柔弱,多让皇帝多可怜你一些,说不定顺势就给你晋贵妃了。”
沈良时无语凝噎,“……你当这是市场买肉,想要多少要多少吗?”
林双见她不再黯然伤神,才笑了一下,道:“万一呢?”
五月初五的傍晚,阖宫上下都冷冷清清,所有热闹都攒到渭宁别馆,丝弦之声响彻整个皇宫。
追月送拿回来一副琴,是最普通的木料和弦,弹出来的音也不甚准,林双坐在院中调试半晌,勉强能入耳。
追月等在旁边,道:“按照娘娘的吩咐,前往内务府要的,内务府上报皇后娘娘之后送来了,只怕……逃不过晏贵妃的眼。”
沈良时在房中换衣服,院中只有他和林双,追月试着问道:“姑娘是江湖中人士?我那日与你交手,探得你内府空空,你没有内力?还是……”
林双一手指腹压在琴弦上,一手轻拨,琴音低沉,缓缓响起,断断续续地连成一首曲子。
“有些事不必多问,我必然不会害你们娘娘,我只是想出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