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予蓁站在他面前嘿嘿傻笑。
子书珹又看了看谢云涧的肩膀,对上这人分外无辜的眼神,心累地叹了一口气,“伤口可是已经处理过了?”
谢云涧乖巧地点头,明智地不打算提是薛予蓁帮他处理的,“嗯嗯。”
许乐禾一眼就看出那生疏的包扎手法出自谁手,但现在实在不想看见自相残杀的场面,于是扯开了话题:“所以你们有什么谋划?”
六人相约在城外的一座破庙中相见,晚间风寒,近处的林中还不时传来野兽的嚎叫声。破庙的门窗被风吹得砰砰作响,室内烛影摇曳,将几人的影子照得怪异。
薛予蓁朝三位师兄师姐使了个眼色,没有说自己的想法,而是先讲了这两日他们三人在城中的所见所闻。
对于这个局面,另外三人都理解。
子书珹道:“徐家若是想要隐藏背地里做的事情,自然需要在明面上维持好形象,这样即便是有天东窗事发了,又有的是百姓来替他们讲好话。”
明若遥道:“不说城内,就连城外的农户也是对宜苏茶庄赞赏有加。”
走访的几家农户都说得到了茶庄不少的帮助,农闲时期,会允许农户家中的男人女人去庄子里帮工。
“听起来确实给自己博了不少好名声啊。”谢云涧道,“不过,若是这些人说的都是真的,那岂非是我们判断失误,平白冤枉了好人?几位确信徐家有问题吗?”
薛予蓁手掌一拍,“是啊子书师兄,我们问了好多人,都在夸徐家呢。”
两人说完,将目光看向莫泱,他沉默了一下,也道:“今日这两位闹出动静后,围观的百姓都说不担心有什么问题,以前城中出现什么歹人,都是徐家遣人轰走的。”
三人的说辞话里话外几乎都是对徐家的维护,明若遥和许乐禾听得一头雾水,刚想开口,却被子书珹抬手制止,他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听你们一说,倒是显得我太过鲁莽了。现在想想,师父也只是捡到了半块徐家腰牌,若是有人蓄意陷害……”
“是真的。我,我能证明。”庙外传来一道颤抖的声音。
闻声,薛予蓁和谢云涧对视一眼,齐齐笑起来,举起手击了个掌。
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妇人扶着门框显出身形,头发凌乱,衣着朴素。她怯怯地看了六人几眼,就直直地朝他们跪了下去,“几位仙长,你们千万不要被骗了呀,那徐家真是吃人的魔窟啊……”说着,她重重地磕在地上。
薛予蓁没想到会这样,急忙去将她搀扶起来:“阿婶,你别这样。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妇人眼露不解,“那你们刚刚说的那些……”
许乐禾拿了药膏递给她。这会儿也明白了薛予蓁和谢云涧那番话是说给谁听的了,“那是他们专门说来诈您出来的。”
薛予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修士的五感比常人敏锐许多,您头一回跟着我们时,我们就已经发现了。”
但这位阿婶实在是太谨慎,也对鹊柳城太熟悉,等到薛予蓁他们要去将人找出来时,不是躲到人群里去,就是顺着哪条小巷跑了。
他们倒也可以强行将人拿下,但城中徐家的探子隐在暗处,怕落下话柄才不得已出此主意。更何况,他们还不清楚跟着他们的人到底是知情者还是徐家给他们下的套。
谢云涧晃晃手中的符纸,“徐家的探子都被忽悠走了,这位阿婶应该不是徐家的人。”
阿婶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我是……”
“啊?”谢云涧呆住了。
阿婶反应过来,又摇摇头:“我以前是。我叫赵少莲,以前是徐家的厨娘……”
往上三辈,她家都在徐家做事。那时候觉得,主家仁善,父亲意外离世,他们比自己这些亲人还悲痛。现在回想起来,父亲的死亡并非意外,那些悲痛不过是笼络人心的演技。
“我男人是茶庄的木工,两年前死了,同伴的人说是做工的时候没踩稳,从高处摔下来,当时就没了气。”赵少莲道,“我那时觉得天都塌了。还在庆幸主家是个好心的,不仅没推脱责任,给了我一大笔钱,也不介意我那段时间时长出神,在厨房里做错事。”
“直到半年前,我在屋里收拾东西,有张纸从他的遗物里掉了出来……”
赵少莲幼时家中还算殷实,识得些字。那张纸上,画着一口大锅,大锅里放的不是什么蔬菜肉类,而是活生生的人!她看了一眼就吓得将纸丢开了。
“就一张画,就写了两个字,‘快走’。他就死了。”赵少莲脸色惨白,手不住得颤抖着,“摔得脸都看不出是谁了。”
寥寥几句话,便是她这半年夜夜的噩梦。梦里大锅架在火上,锅里的水沸腾翻滚,水中是面目全非的男人。
“我起初还不信。直到后来,我偶然撞见徐家的护卫往厨房后面丢人,装在麻布袋里,血淋淋的……”
“我躲在干柴堆里,大气不敢出一口,吓得腿软,回家的时候就把一条腿摔断了。”
薛予蓁看了一眼,她站姿确实和常人不一样。薛予蓁想去给她找个凳子,却被死死抓着衣角,赵少莲说了许久,如今已经泪流满面,全靠薛予蓁托着才不至于跪倒在地上,“仙长,仙长,求求你们!一定要将他们抓了啊!”
平阳城张家不过一个入不了眼的小门户,十几年下来都害了千余人。徐家家大业大,和各个门派纠缠颇多,又有多少人惨死其中呢?
薛予蓁搂着赵少莲,脸色肃然,眼中烧起熊熊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