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能给她答案。
她想说些什么,可也没有人做错了什么。
最后一位宾客走出竹晏峰后,薛予蓁将它彻底封了起来,是从子书珹那学来的阵法——他们在日落时分赶了回来,也带回来了不好的消息。
“来安城损伤惨重,那道阵法实在凶邪。山雨门的门主虽破开了阵法,却无法解决遗留的戾气冤魂。城中凡人无灵气护体,戾气冤魂趁机而入,死伤惨重。”子书珹语气沉重,“知源宗此次并未中招,有不少宗门都在怀疑我们做下的局。”
许乐禾少见地没有说话,垂着头沉默地坐在一旁。
“人太多了,救不过来。”徐赠春道,“更让人想不通的是,那邪阵虽然凶邪,但按理来说阵破后周遭灵气便会修补损坏,吞噬戾气。可这次在来安城却几乎感受不到灵气。”
薛予蓁疑惑抬头,“没有…灵气?”
“是,就连我们也只能凭借丹药补充耗损的灵力。”子书珹点点头,“但仔细想想,五洲灵气的确是在衰减。”
薛予蓁微微出神,好像在久远的记忆中,阿娘也说过这样的话,捧着枯萎的灵草满目忧愁。
施明尘并未取消竹晏峰的百转春回阵,桃花依旧开得艳丽,屋檐下挂着施淼淼编织的蝴蝶草编,有风来时,花瓣落,蝴蝶飞,而如今这里的主人也翩然离去了。
分明十几日前还是安然和睦的样子,怎么就会变成这样呢?魔族附身,师姐死亡,宗门被疑,五洲灵气衰减,好像从哪一日开始就再不太平了。薛予蓁呆呆地看着竹晏峰出神,连子书珹唤她都没反应。
直到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她陡然回神,扭头看去,子书珹担忧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无精打采的?吓到了?”
连日的奔走,来安城内棘手的事务,子书珹忙到大概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怎样一副疲倦模样。薛予蓁不欲叫他再多些负担,勉强地笑了起来,“没有。”
可有时越是想要隐藏起来的情绪,越是容易露馅,薛予蓁低头回避子书珹的视线,目光触及手腕上的镯子时她大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晃了晃手,“突然想起山下还有个人要我报平安。子书师兄,我先行一步。”
没等子书珹做出什么反应,薛予蓁抬脚便走。
八步还是十步?她听见了子书珹在她身后说话,“薛予蓁。”他很少这样严肃的喊自己,“我知道你还在想淼淼,也知道你在埋怨每一个不再为她伤心的人。可如今局势骤变,还有更多的生者等着……”
后面子书珹又说了什么呢?薛予蓁一点都没听见了,是因为她不愿再听快步走远了,也是因为许乐禾总算是爆发了,他头一次这般愤怒,也忘记了自己会些法术,揪着子书珹的衣领便抬起了拳头。
好吵。薛予蓁又加快了些速度。
大殿内,褚茗鸢还握着破碎的留映珠,来来回回在正厅走了几遍后,难以置信地看向施明尘,“淼淼竟有预知之能?”她颓唐地跌坐在椅子上,“褚家这样的能力,百余年来再没出过一位了吧……能力延续微薄,非生命垂危之际都激发不出。淼淼……”
殿外树下,褚霁远垂眸而立,神色不明,谁也看不见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位姑娘。
“其实我并非是百年来唯一一个,阿娘也是。”施淼淼飘在褚霁远身边,“但我并不知道阿娘那时看见了什么,她留在我灵脉里的内容太少了。”
“为何会这样?”褚霁远突然开口道。
施淼淼只当他是在问为什么内容很少,歪着头想了想,“我也不知,或许是那时阿娘真的很累,撑不住了吧。”
褚霁远摇头,“我是问你,为何会是这般情况。”
魂体近乎透明,施淼淼好奇地举起手看着透进的月光,笑了笑,“这我也不知,明明已经死了,却睁眼就在知源宗了。”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或许是褚茗雁的魂灵在冥冥之中佑护着她。但这话她也不打算说了,死亡不该过分侵扰还活着的人,余下的事就藏在心里甜甜自己吧。
施淼淼飘到褚霁远面前,难得和他平视,“师兄早便能看见我了吧?为何装作看不见?”
“我只当,不过是我的幻觉。”他又笑着驳斥自己,“不过想想也是,我哪有这样活络的思绪。你往后要怎么办?”
施淼淼自己也不知道,“留在宗门内看着吧,或许有朝一日我就知道要去什么地方了。对了师兄,”她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块三角棱石,“虽不清楚这是什么,但我‘看见’的东西让我把这个给你。”
褚霁远尝试着去拿,原以为只是虚影,手中却确切地感受了重量。
“很熟悉。我应该知道这是什么。”褚霁远道。
施淼淼点头,“就说给你就好。”
沉默了一会儿,施淼淼又道:“别告诉爹我在这,也别告诉小风筝。我其实并不觉得遗憾,死前出了山,看了很多很多,也好歹做出来点贡献。”幼时体弱多病,总是哭闹,但识字懂事后施淼淼学到第一件事便是接受自己将要死亡的事实,或早或晚。
她比所有人都要理解死亡,也知道,这,并不可怕。
褚霁远点点头,想了想问道:“庄和枝也不告诉?”
施淼淼迷茫地看着他,“嗯?”
褚霁远看着她清亮的眸子,摇头,“算了。不说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