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阿克塞尔伸出了前肢。
尤莱亚茫然地看着它越来越近,直到阿克塞尔触碰到了自己的脸颊,接住了一滴泪。
这条用来杀敌的足肢上满是锋利的倒刺,看起来和温情并不沾边。然而,它的主人却收起锋锐,小心翼翼地用足肢尖端为哭泣的虫母逝泪。
那滴晶莹的水珠落在漆黑的外骨骼上欲坠不坠,仿佛象征着某种意想不到的变化悄然间发生了。
其实,阿克塞尔并不明白它为什么会大着胆子接近尤莱亚,这种人性化十足的举动原本不该出现在它的身上。
尚且没有自主思考能力的年轻虫族自觉想不明白,便不去深思。
它只是认为自己的虫母看起来很悲伤,其他虫族都不敢贸然靠近,那阿克塞尔便自己去做。
在阿克塞尔的视角中,它发现虫母在自己接近的那一瞬间愣了一下,在察觉到是自己后,便放松了警惕,也短暂脱离了刚才的情绪。
莫名的,阿克塞尔有些开心。
它不希望自己的虫母因为打击一蹶不振,它想要尤莱亚永远保持自信,永远不要回到刚才的状态。
流泪不适合尤莱亚。
某种怪异的,陌生的词汇在阿克塞尔的心里组成短句。
它不知道,自己已经无限接近于进化三阶的边缘,只待攒够能量便能顺势突破。刚才带着尤莱亚逃离的时候,阿克塞尔心里除了要拼尽全力保护虫母的安危,只剩下变强这唯一的信念。
过于强烈的情绪让阿克塞尔隐隐间触碰到了那道屏障,向着进化三阶不断靠近。
思想禁锢的松动促使它做出了和往常截然相反的举动,但是阿克塞尔并不理解这是为什么,本能让它就这么做了。
在它笨拙的安慰下,尤莱亚原本焦虑的情绪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
比语言更有感染力的,是不加掩饰的行为。更别提进化三阶以下的虫族一切行动全凭本能,它们的一举一动便是最真实的反馈。
尤莱亚渐渐收起了无用的脆弱,再度变回那个理智到冷酷的虫母。
在这段时间内,阿克塞尔一直陪在尤莱亚的身旁,直到他不再彷徨。
…………
在临近傍晚的时候,进入巢穴的虫族们总算收拾好了残局。
其中共有两只二阶士兵被星斑水蛭吞食,十一只兵虫因为躲闪不及重伤,还有一百五十七只工虫和兵虫受到中伤或轻伤不等。
在重伤的兵虫中,又有五只因伤势过重不治而亡。
它们和从星斑水蛭腹中挖出的同胞残骸一起,被送入虫族的墓地安葬。
此外,虫巢内部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大约百分之三十的空间遭到严重破坏且短时间内无法投入使用,重建至少需要半个月。
农场因为隔得近,大约百分之二十的面积被掩埋在废墟下。幸运的是被掩埋的是绒毡小球菌而不是珍贵的药材,它们再生的速度极快,损伤不大。
而牧场这块虽然没有遭到严重破坏,却出现了小规模的死亡。
雾灰短尾兔的胆子较小,在星斑水蛭四处横行的时候,因为刺激过大猝死了十九只。田鼠和斑纹野猪的情况良好,几乎不存在伤亡。
这些猝死的雾灰短尾兔被烘干,随后送入仓库储存起来。
至于仓库,倒是没有出现什么状况。因为仓库里面的环境需要保持干燥,所以它建在距离水源最为遥远的地方,星斑水蛭造成的破坏并未波及到这里。
但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取水通道被掩埋带来的后果更严重。
在没有水的情况下,虫族和人类非常相似,最多只能坚持三天。更别提农场和牧场都离不开水,一旦断水只会陷入混乱。
距离虫族通常的入睡的时间点还有四个小时,能出动的虫族都被派去打通取水通道了。
等情况趋于稳定后,尤莱亚总算有机会去听建筑者首领莱伊的汇报。
根据建筑者们的评估,它们一致认为族群暂时没有迁徙的必要。巢穴的受损情况勉强处于能够修缮的范围内,当前的族群没有余力去开辟新的巢穴。
尤莱亚闻言沉默不语,示意莱伊离开。
这次强敌入侵让尤莱亚看到了潜在的隐患,若是巢穴再度遭到破坏,族群甚至没有缓冲的机会。
这件事也让原本犹豫不决的尤莱亚下定了去某处开辟第二驻地的决心。等旱季结束后,尤莱亚觉得可以将这件事提上日程。
地底环境显然比地面环境更容易减缓水分蒸发的速度,且这里的温度趋于恒定,不会因为温差惹出祸端,所以能够保留原有驻地利大于弊。
现在,最关键的便是修缮巢穴。
愿逝者的灵魂得到安息,尤莱亚低下头,默默为它们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