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很安静,张雪月躺在病床上也很安静,像是还没从流产的噩耗中清醒。
他刚做过手术,孩子没保住。
简蔚坐在床边的家属椅里,望着张雪月那张惨白又红肿的脸,他也挺沉默的,没什么话可说,想走又不好意思把一个刚丧子的人单独留在病房。
他忽然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在疼,试着咧咧嘴,疼得他立马面目扭曲。
见张雪月还在当沉默的病美人,简蔚忍不住了:“你有其他家人朋友吗?我帮你叫他们来陪你?”
张雪月这才慢慢转过脸看着简蔚,露出个很浅的笑:“你知道的,我哪里有家人。”
简蔚听了很不是滋味。
看着简蔚也惨烈的脸,是因为他受伤,他心里过意不去,道了声报歉,又说:“手术费是你垫付的吧,我给你转过去。”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用大拇指点开:“哦,对了,前段日子我给你打过电话,你没接。”
简蔚疑惑:“什么时候?我没看见过啊。”
如果是有事没在手机旁,那也该有未接来电,但他也没有看到。
张雪月并不在意这回事,把钱转过去后就随手一扔手机:“大概半个月前吧,那会儿我刚确认怀孕,想着你是过来人,想请教你一些怀孕上的事儿。”
他虚虚笑了:“现在倒是不需要了。”
简蔚其实挺喜欢张雪月的,他们有着大多的共同经历,都是在贫民区挣扎生活的孤儿,所以自动把张雪月归位了同类。
听到张雪月当了小三,还怀了孩子,他是有点觉得张雪月行为挺可恶的,可看着那张隐隐悲伤却又强装无所谓的脸,他到底起了恻隐之心。
张雪月知道简蔚在这里待得尴尬,简蔚是个不怎么爱社交的腼腆人,但他这些日子可能过得太孤独了,猛一见到旧识,情绪就不那么克制了,想抓着他多说说话。
他对简蔚笑笑:“你现在是在哪里工作?”
他不是个没见识的人,简蔚身上穿的虽然仍旧是以前那些朴素又皱巴的短袖长裤,但整个人的气质其实有些变化。
比从前鲜艳活力了一些。
像是一枝经历风雨的黯淡小杂草慢慢抽出了青嫩的芽儿。
肯定不会是在那样磨人心志蹉跎岁月的旧工厂里了。
简蔚也没隐瞒:“我在陆家当仆人。”
“陆家。”张雪月喃喃重复,眼里惊讶,“是陆氏集团的那个陆家吗?”
简蔚点头。
张雪月轻笑:“真是不错啊,攀上陆家这朵高枝了,你以后不用担心随时被裁员的风险了,只是……”
他话锋一转,笑容敛了几分,像是要说什么,又摇摇头说算了。
简蔚不解地眨眨眼,又看看时间,忙起身说:“我得回去了,陆家管理很严。”
他只请了一个小时的假,现在都出来三个小时了。
张雪月没留他,等简蔚身影出了房门,始终没说出那句“我们常联系好吗”。
他看出简蔚和他相处有些不自在,大概是觉得他做人不道德,所以不想同他多交流。
简蔚骑着小电摩一路风驰电挚地赶回陆家,所幸陆俞风和陆昭成去见叔父并未回来,他跟副管家元深说有些事耽搁了。
元深没追究,他向来宽容。
简蔚照例在园子里逛了一圈看看哪里有需要自己的,很多事务是不用他做的,他是高级男仆,只需要负责内院和陆俞风,所以那些仆人见了他并没有要他帮忙。
简蔚其实也乐得清闲,课程都上得差不多了,他也有更多时间忙自己的事——追剧。
他房间里有个液晶电视,虽然并不大,但资源很齐全,这是简蔚前二十三年都没有用过的高级家电。
虽然他不清楚自己失忆前有没有接触过。
小宝还没放学,房间里只有简蔚一个人窝在床尾拿着裹了冰块的白毛巾摁在脸上,眼睛有些失焦地看着电视,是在出差时的酒店里还没看完的电视剧,挺狗血的。
平时他挺喜欢的,但现在明显有点心不在焉,上一刻alpha还和omega亲亲蜜蜜地搂在一起,他一个恍神,下一刻alpha和omega就已经在饭桌上吵起来了,alpha甚至还把碗摔了。
就是这动静唤回了简蔚飘远的思绪。
他还在想张雪月的事。
其实他挺想听听张雪月是如何做了有钱人的小三的,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然而张雪月没这个诉说的意思。
简蔚好奇得心里一团乱,同时还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恼怒。
最后又只能叹气,他没立场怨张雪月,路都是自己走的,张雪月失去了孩子,也算是报应。
正出神着,他的手环就滴滴响了。
陆昭成没回来,陆俞风坐在客厅,端着仆人送上来的热茶,不经意朝赶来的简蔚一瞥,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脸怎么弄的。”
简蔚下意识摸了摸脸,其实已经不怎么疼了,冰毛巾一敷也很快消肿了许多,他慢悠悠地把今天的事说了。
陆俞风越听眼神越冷,沉声道:“过来。”
简蔚觉得陆俞风在生气,大概是因为自己家的仆人在外面被人欺负了。
这样一想,简蔚挺乐,有种被人撑腰的底气感,这可是他从没有体会过的。
简蔚乖乖走过去,立在陆俞风面前。
陆俞风也没避讳主仆规矩,直接拉着简蔚让他坐在自己身旁,两指轻轻勾着简蔚的下巴仔细看。
简蔚常日里闷在工厂上班,不怎么被风吹日晒,所以他的皮肤很好,但是营养跟不上,导致面色有点白得不自然。
陆俞风看着这张白嫩的小脸上浮肿起红,心里一股无名邪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