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啊,我还是有点震惊,毕竟您这家里的装修,属实有些,”夏宪顿了下,把本来想说的“惊悚”给吞回去,改口道:“略微奢靡。”
“也就这么回事吧,看习惯了都还行。”
夏宪随口应声,然后道:“您有事儿找我的话,就说吧?”
他这么说,邱女士却不着急。
“你觉得这看着怪吗?那我要是跟你说,这就是邱明本来住的房间,你信不信?”
夏宪没理由不信,但就觉得奇怪:“为什么啊?”
“他刚出生的时候太单薄了,所以他外公信了人家说的风水,就得这么给他布置,保平安。”
这倒也说得过去。但夏宪想着,人要是住这鬼地方,估计跟住棺材差不多,可能这才是邱明砸钢琴的真正原因。
“所以那琴就是邱老师砸的吗?”
“嗯,”邱女士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其实他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小时候也是真的挺喜欢钢琴,但他外公总叫他跟客人演,他就不乐意。”
“他那时候几岁,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这不是人家都说吗,人类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更善于利用各种工具,他那个人啊,缺点就是打小太聪明。”
夏宪点点头,但还是不明白,如果这钢琴真是邱明砸的,那时间也挺久了,这么富裕个家庭,干嘛非要把个破烂摆在原地?
都不用问,邱女士就像是已经了解夏宪会有的困惑,立刻为他答疑。
“他当着客人的面把钢琴砸了不演,他外公很生气,不准他再上钢琴课,也不准我们给他买新琴,连音乐也不准他在家里听,就让人把这个破琴全砸烂好了,一直摆在他房间里。”
夏宪都不知这算是铁血教育还是变态,以他浅薄的知识,猜想多半是后者吧大概。
“也就放了一年多吧,直到他肯承认他这么做不对才给他买的新琴让老师继续过来教他,但这堆破烂也就这么放着,没人敢搬出去。”
就好像人类终于战胜了自己的幼崽,还要留存一些获胜的证据一般,夏宪听着就不舒服,直觉当时的时候邱明也不会舒服。
“邱老师自己无所谓吗?”
“那可太有所谓了,他就比谁都更努力地练琴,琢磨着早晚报复我们。哪怕我后来好不容易替他争取到出去国外念音乐弹钢琴,他就故意地先照我们的话出去,然后一年不到又回来了,”邱女士道:“当时也没人敢跟他外公说这个,我只好叫他在外面好好待着别搞事情,也别引起人家注意。”
夏宪乐了:“我估计着他肯定没听。”
“一开始那几年还行,回来该上学上学,该听的话也听听,”邱女士回忆了下当初:“后来翅膀是硬得不行,不仅搞音乐,还搞事情,就故意地让我们所有人都来气。”
夏宪心道这就很邱明了,谁都知道他肯定是故意。
“既然都说这了,不如我们先来说说邱明吧,再说说你?”
她示意夏宪先落坐,夏宪便也就在那看起来很昂贵的红木扶手椅上先坐下,看桌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些文件和茶器。
心想着要怎么说呢?夏宪努力仔细回想邱明那样的冷静,然后努力把那种冷静变成自己的冷静:“您请?”
“我跟你说,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像邱明这么讨厌的小孩。说真的,我觉得有时候我生错了他大家伙惯错了他,才让他有这么多毛病,”邱女士摆弄着桌上的各样茶器,感慨万千:“对了,今天只有我在,咱们就别太讲究了吧,随便喝点行么?”
在看到夏宪点头之后,她将茶壶中的茶汤倒入茶海,然后分别倒进两个茶杯中,推给夏宪。
“你会不会以为我刚才是想说我在怪邱明给我找麻烦?其实不是的,我还是更怪我自己,因为是我自己把这么个失败品养到这么大。”
这话有点难听,夏宪为邱明辩解:“不至于。”
邱女士笑道:“虽然我是有情绪,但这事确实怪不了他。因为我当时也是第一次,或者说人生仅此一次做了他的亲妈,所以做得好或不好,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比如呢?”
“比如吧,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他外公说他回来,又怕他被他外公听见人家说的闲话就把他关家里,于是把他丢老远的地方去上学,谁也不去看他,大家都很清净。”
说完这些,邱女士又道:“对了,他有没有跟你说过呢?他小时候有次过敏,差点死掉的事情?”
她问出这话,看夏宪再点头,也便继续说了下去。
“我在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我是个一般不好的亲妈,”邱女士笑道:“但是听他跟我说那些话,我也老心里就想,他是真的过敏吗,还是演得太好而已?”
夏宪苦笑,道:“那不可能吧,他人都进医院了,这还能假得了吗?”
然而,对夏宪这意指那个年幼邱明不可能骗得过一群医生大人精密检测仪器的说话,邱女士只是摇头。
“你不明白的,宪儿,”她道:“你要是看到他那时候的表情,你就会明白那可能真是个疯孩子,可能现在都不会想跟他在一起。”
夏宪不知道她这说话真不真,但想起邱明那时又是如何说起她表情,就猜测他们说的,可能都是真话。
但即便是这样,他也发现,自己现在着实有些古怪想法。
面对着邱女士的认真说话,夏宪忍不住地,也非想要对她也说点真话。
“说实话,本来没他邱明,我也不是不行,”他老实道:“但您现在这么一说,我就真的特别想跟他在一起。”
迎着邱女士的眼神,夏宪继续说他的怪话。
“主要是因为我这人也有点毛病,别人一拿话逼逼我,我整个人就容易有逆反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