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还打算在高铁上再推敲下歌词,但夏宪想太多心事,突然地困了也倦了。
查了一下大概到站的时间,他把纸笔都丢进包里抱好,手机闹钟也设置好,决定阖上眼先睡一觉,只要不错过站就行。
高铁上这一觉,夏宪睡了大概两个多小时。
意外地睡得很沉,也没有梦侵扰,手机闹钟响起来的时候,他就立刻强迫自己清醒,不要贪觉。
在去洗手间上个厕所的功夫,他拿冷水使劲泼脸,差不多就真的清醒了。
回到座位上没多久,大概也就半个小时,列车便提示前方即将到站。同车的人大多都提前站了起来,聚在了车门边,夏宪也便深呼吸站起身,随着大家一块站到了门边,在车厢门开的第一时间走了出去。
已经好些年没有回来过,再度踏上老家的城市,夏宪早晨看手机天气预报提示的大雨已停,地上水汽被太阳晒干蒸发形成闷热,令人恍惚得不行。
家乡车站显然已经变化,变得更加高大上,看上去与那些经历过的大城市无异。夏宪拎着包,随着人流方向,去到排队打车的地方,等了差不多十几分钟便上了车。
将随身的背包随便丢进车内,在后排落座的瞬间,司机便转过头来问话,问他去哪。
夏宪对他这久违且口音浓重的本地方言感到熟悉。
他之前跟刘浩元开玩笑说自己家里有孔雀大象,其实不算是假话,因为那个传闻中家家户户都有鲜花孔雀大象的地方,确是夏宪亲妈的故乡。
虽然从小在这个城市长大,但夏宪也和她一样,从来没学会过本地方言,只是因为家里其他人会说,所以能听懂。
反倒是亲妈那所谓老家,虽然从未去过,但是夏宪还记得他妈偶尔说话的神态语气,能听亦能说得出几句。
夏宪用普通话把要去的地方报给司机,司机应了声,猜测他不是本地人,便也换上了方言味浓厚的普通话,问他“是不是来旅游的”。
兴趣缺缺,夏宪并不想聊天,随口“嗯”了一声,没说别的。
司机倒也性格爽朗,并不介意他这不打算聊天的姿态,径自打开了车内的调频收音机,跟着土味音乐摇头晃脑,自嗨自乐。
夏宪也不介意,再度戴上了自己的耳机,听均匀频率的白噪音。
这些被他挑拣的声音,像一团无味的棉花搪塞进脑里,可以止住不流血的悲戚。
他扭头望窗外,车很快开出车站,热风吹拂过脑门。
隔着那茶色的车窗玻璃,道旁的树木,街边的建筑,都在夏宪眼底飞快地后退。
就这样,它从与夏宪无关的陌生新区向前开,一直开进夏宪想逃避的熟悉旧景。
这小小的城市其实也像别的大城市里,总有一些地方尚在规划之外,经年累月亦缺乏变化。
不看到的时候不会多想,看到的时候却总觉得熟悉,毕竟夏宪出生是在这里,长大也是在这里,徒增伤感无益。
这趟无趣的车程大概耗费了四十分钟,在临近目的地的地方,司机放缓了车速,和夏宪商量。
“前面在修路,开过去我还得绕老远一截,要不我少收你两块钱,麻烦你走两步过去?其实不远。”
夏宪还记得这片路该怎么走,应声同意了。
他下车去,这老城区边缘的旧街道,往前的地方已经修筑起高楼广厦,往后的地方旧建筑拆迁了一半。
以前称作“家”的地方,就夹在它们二者之间,尚未被拆除,孤零零的破旧可怜。
路是真的不远,夏宪背着他的包,从“正在施工”的指示牌旁边顺利绕道过去,走了一段上坡路,然后避开积水,拐进小区的侧门,朝旧日的家走,带着他怎么都整理不好,但假装已经整理好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