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康健应声望去，淡淡地瞟了他一眼，继而盯着吴意开口问道：“他是谁？”

空气静了一霎，辛卿脸上原本带着的笑意也收敛了，他走到吴意的身边握住那只带有婚戒的手，说道：“我是他的丈夫。”

“丈夫？”吴康健眯着眼睛望着两人握在一起的双手，眼睛瞬间变得黯淡无光，“你结婚了？”

“是的。”

“你十八岁离家，这么多年再也没有回来过，现在结婚了回来是要干什么？和我们炫耀吗？”

“当年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你不觉得丢人吗？”

“现在我们换了个地方生活，你又回来了还找了个男人结婚，你眼里还有父母的存在吗？”

“爸，国家已经通过了同性婚姻法，辛卿是我的合法丈夫，我们和那些领结婚证的夫妻是一样的，国家法律承认我们的存在，社会认同我们的存在。”早就猜到会是现在的场面，听到吴康健的话并没有表现出吃惊的样子，而是漫不经心的开口反驳着吴康健的质疑。

“那又怎样？”

吴康健的脸色沉下来，嗓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斥责，道：“我和你妈在你小时候的教育上没有走歪吧？怎么你就非要走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呢？”

“你们两个男人在一起，有什么乐趣？”

“儿孙满堂，承欢膝下的人生才是圆满。”

听到父亲的言语，吴意知道自己心底最后一丝的希冀终于破灭了，这些荒唐的指责，封建的思想，犹如一把钝刀，一下一下的切割着他的心，“爸，我从有意识开始喜欢的就是男人。”

“不是因为沈文海，即使当年沈文海的母亲没有闹到学校，以后也会有李文海、赵文海、张文海……只会是男人。”吴意的眸色深沉近墨，因为情绪的原因他的眼睛泛着血红色，让本就淡然的眉眼间融入了几分锋利。

情绪的开关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住了。

他多次试图抑制内心的崩溃，但痛苦的痕迹随着年轮的增加愈加入骨，他想要大喊大叫，但嗓子却发不出声音。

辛卿反应迅速将失神的吴意拉进怀中，下一秒玻璃杯碎裂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砰——

“老吴，你怎么能动手呢。”周慧珍赶忙按住了吴康健的胳膊。

辛卿上下打量着吴意，小声地开口安慰：“没伤着吧？”

“没有。”

这些年他想过很多次和自己父母再重逢相处的画面，但现在父亲再次用那种苛责愤怒的眼神望着自己时，吴意终于明白，他们之间回不去了，他没有走出来，他的父母也没办法接受自己的儿媳妇是个男人的事实。

吴意的手腕被辛卿紧紧地拽在手中，鲜见地动了怒，声音中带着因为心疼害怕而产生的愤怒，说：“我敬重您二位是长辈，不便多说什么。”

“如果你们觉得吴意喜欢男人这件事情让你们颜面尽失的话，我可以带他走，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你们眼前。我们在一起这件事，没有违背法律，没有违背道德。”

“这世界上总有比生孩子延续香火更加重要的事情，我不否认在乡土中国里血缘谱系的重要性，但我相信爸妈你们当初一起组建家庭绝对不只是出于对血缘的考虑，还有其他的部分。而我们更加注重的就是那些其他的部分。”

十二年，也算一个轮回了，这一次吴意选择放过彼此。

吴意压下萦绕在自己心头的无力感，上前两步将放在口袋里带有自己体温的银行卡放在了玻璃茶几上，颤声的说：“这张卡里有一百二十万，是我这些年所有的积蓄了。我这次回来本来想着……算了，不重要了。从前你和妈在我的教育和生活物质上从来没有亏待过我，这张卡你们收着，平日里该用就用，以后每年我都会往卡里存一笔钱，算是赡养费吧。”

他没有办法改变延续千年的世俗观念，他的父母也没办法与自己和解，与其一方耿耿于怀，一方慌张伤心，不如放了彼此吧。

“爸妈，外面的每一个人都能接受我喜欢的是男人，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

“你们保重，我们先走了。”

周慧珍用力地将银行卡握在手中，因为太过用力，卡的边角戳进手心里，她的心如刀绞：“老头子，何必呢，儿子又有什么错呢。”

“小意，小意……”

辛卿一把拉住吴意，手臂用力将他转过来揽在怀中，果不其然，还是哭了。

“今天哭了以后不能再为不值得事情掉眼泪了。”辛卿抬手拭去他眼角的泪水，说道：“我们生来就要不断地打怪升级，小时候的挑战是成绩，长大了是工作和婚姻，这其中家庭关系、情感关系、朋友关系不是每一样都能如意的，就当是缘分浅薄吧。”

“辛教授……”

他的未尽之语被辛卿突然的亲吻堵在了嘴边。

“妈妈，这里有来两个叔叔在亲亲唉。”孩子的母亲赶紧捂住孩子的嘴走开了，“那是爱的亲亲，就像爸爸爱妈妈，会亲妈妈，爸爸爱宝宝也会亲宝宝，是表达爱的方式。”

吴意的眼角还微微翻红，手里攥紧了辛教授的大衣，试图遮住自己，“辛教授，你带坏小孩子。”

辛卿将怀里的人又抱紧了几分，嘴角在先生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说道：“我们是情不自禁，会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