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珑烦得不行,有心要赶梁椟走,但每次刚拉下脸,梁椟就摆出副柔弱不堪的姿态,叫陶珑一肚子火又生生憋了回去。
——退一万步来说,他到底也才救了自己一条命,的确不好恶言相加。
还好,此人到底是依依不舍地滚蛋了。
雯芳看起来比陶珑还兴奋,回家时嘴上还哼着小曲儿,活像送走了尊煞神。
陶珑忍不住道:“这么高兴?以前也没见你这么讨厌他。”
雯芳说:“我不是为这事儿高兴,我是因为能回家了高兴。”
她算看出来了,虽然陶珑依旧状似对梁椟冷眼相待,虽然不知道梁椟又给自家小姐灌了什么迷魂汤,但这俩肯定会有和好的一天。
那雯芳还能说什么?
就算她心里还始终扎着根刺,既然陶珑本人都不那么排斥梁椟,雯芳不理解,也只能尊重祝福。
以及,管好自己的嘴,不要再当着陶珑的面说某人坏话。
她可不想在陶珑心里留下爱计较的印象。
陶家宅子里留守的众人见她们回来了,都十分惊讶。毕竟陶珑之前说过,要等年后再回来。
但东家的主意瞬息万变,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讶异一瞬就开开心心地迎接陶珑回家了。
只是没几日就要过年,哪怕陶珑已经将铺子里的事全都交给了小柳,但自己人在金陵,免不得还是要在这个时候出面走个过场,顺便将年底的分红发了。
紧赶慢赶忙完了生意上的事,陶珑这才得空在小年那天去拜访外祖父。
年节礼是一早就备下的,原本计划叫小柳在过年时送去,现在她既然回来了,那自然是要亲自送上。
孙颍和妻儿都在家,陶珑没在舅母和表哥表姐面前表露出同舅舅的矛盾,礼貌地一一见礼,还时不时说起自己在南海的见闻,一家人其乐融融,孙颍也将那些不愉快都抛在了脑后。
孙常志见她独自过来,忍不住将人拉到身边,低声问:“阿珑,你那个……那个谁,他不来?”
陶珑:……
她没记错的话,外祖父不是还挺讨厌梁椟的吗?
所以是比起这个讨厌的孙女婿,更怕自己不再找第二春?
她一阵无语,扯了扯嘴角道:“我们非亲非故,哪有把人往家里带的道理?”
孙常志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又焦虑起来,满脸复杂地点点头,正要开口说话,表哥的几个孩子跑来,非要拉着他一起玩。
陶珑感激地拍了拍侄女和侄子的脑袋,一人给了一颗芝麻酥。
有关梁椟的事,陶珑自己心里也没个准。
尽管决心要放下,但梁椟先是舍身挡箭,又将过去几年的事和盘托出,陶珑的心防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密不透风,她自己都能感觉到,那些坚定的恨被撬动出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梁椟像是终于明白了她想要什么似的,这一段时间以来,一直有问必答,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过去剖开在陶珑面前。
这叫陶珑如何应对?
她可以不遗余力地挖苦梁椟的遮掩与隐瞒,可要怎么才能接住一颗滚烫的真心?
若是之前,陶珑会毫不犹豫地说,自己与梁椟再无可能。但如今呢?
哪怕她还是心怀芥蒂,可梁椟如果真的只剩一年可活呢?
陶珑从来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恨他。又或者说,哪怕恨他,但好像……总是爱他更多一点。
食不知味地吃了半碗汤圆,直到一连吃了三个花生馅,她才被齁得回过神来,端起茶水猛灌一口。
正要抱怨怎么包这么多花生汤圆时,门外一阵嘈杂,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跑在最前面的,是孙常志身边的老管家。他难得失态,满脸惊惶和不可思议,扶着自己的老胳膊老腿边大口喘气边道:“官府的人来了!”
孙颍连忙上去将人搀住,打趣道:“今年也不是第一回了,您老人家怎么也慌里慌张的?”
老管家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连连摇头,“大爷,他们是冲您来的!”
孙颍面色一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