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们这一生,已然没有机会知道为什么。
阿重站起身来。
就在他起身的瞬间,场中骤然道道黑影婆娑,血狱一方的人几乎同时倒下,唯有“郑百淋”僵立在原地,看着同行众人喉咙中间冒出红点,渗出淡淡血珠,显然被极细的锐器穿喉而过,当场毙命,唯有那血骨千金被击晕倒地,尚留一命。
整齐划一的黑影明明站在倒下的血狱众人身边,却犹如融入黑夜的幽灵,没有半点声息。“郑百淋”整颗心已经被巨大的恐惧和震惊撑到几近麻木。眼前的每一道黑影,都有不亚于他的修为,甚至于这群人的隐匿法门,比血狱最顶级的高手还要高明。
这到底是何方势力?他们血狱到底接下来何种逆天的买卖?
若“郑百淋”知道出现的黑影,是晋央皇室最为诡异的战力天影卫,而天影卫,共五百人,此处所见,不过寥寥数人,不知又该是何种表情。反正此刻,作为血骨狱十大捕虏监中排名前三的他,早已生不起任何反抗之心。
“郑百淋”只见那管家妇人一扬手,黑影犹如潮水般退去,随之消失的,是地上早已没有半点生机的身体,还有尚存一口气的血骨狱两位少主。
眨眼间,林中又恢复了该有的静谧与安宁。
“可听清楚我方才所说?”“郑百淋”身躯猛地一震,醇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茫然地微微抬头。
“曹崖必死,血狱当空。”“郑百淋”只见黑衣男子拂袖转身上了马车,他的声音淡漠又有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把话带回去。”
马车徐徐离去,只有那管家妇人冷冷望着“郑百淋”,轻哼一声,右手手指在虚空中一抓而过。
银光微闪,“郑百淋”闷哼出声,他的身上,源源不断渗出鲜血。
他腰身佝偻,牙根紧咬,额间青筋毕现,三十六道伤口,三十六刀,刀刀都离他身上三十六个死穴仅一线之差。但凡有偏离毫厘,他只怕从此消失于世间。
“郑百淋”强撑着微躬身子,“郑增谢前辈不杀之恩。”
“郑百淋”,不应该是郑增的手鲜血直流,缓缓摊开手掌,里面竟是一柄薄如蝉翼的飞刀,对方没有杀他,甚至将飞刀留下给他。
“敢问前辈,”郑增的话还未讲完,便听到妇人冷冷回了一声,“是。”
郑增的身躯微颤,不是因为刀伤带来的疼痛,而是震惊。
柳叶刀,
春风剪,
黄泉路,
青塚埋。
郑增心里响起对天下杀神来说朗朗上口的一句话,即便身上的衣裳已被血意渲染,他却仿佛感受不到丝毫疼痛,唯有太阳穴的位置鼓鼓作响,让他失神半晌。
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妇人,说起来,竟然跟血狱渊源不浅。
“柳叶飞刀,师出同门,上慈下孝,若妖似魔。”说的便是柳上慈和柳下孝,以慈孝为名,却是世间令人闻风丧胆顶级杀手。柳下孝一手创下了血狱,而柳上慈的收山之作,就是手刃了柳下孝。
“你虽在血狱,但经手之事尚有方寸良心,今日留你一命,你当知道如何选择。”女子的声音徐徐传来,人已转身远去,“血狱气数已尽,柳门,我当亲手清理门户。”
郑增浑身一颤,艰难地直起身子,凝视嵌入他掌心的飞刀。
刀身仿若柳叶,末端刻着“晋、战、柳”三个字。
唯有晋央皇室器,方有“晋”字,唯有皇室嫡系亲随,方有“战”字。
直至此刻,郑增如何能不明白今日他所见之人是何身份。
即便马车与人影已经消失,郑增却蓦地跪地,沙哑的声音喊道:“陛下万岁,万万岁。”
这是投名状,亦是表忠心。只观柳门,上慈一脉已是天子近臣,而下孝一脉如今竟沦落为曹崖身边阴晴不定,虐杀成瘾的大夫人。
孰高孰低,郑增心中自有计较。此处按下不表。
翌日清晨,杜若涵等人才悠悠转醒。众人觉得今日起来有些许头晕脑胀,只道是山中凉意袭人,在山野之地过夜沾染了湿气,倒不疑有他。
唯有狼戮脸沉如水,眼中满是警惕之色。他深吸一口气,脸色瞬间惨白了几分。
浓重的血腥气意味着昨晚这里曾有过一场屠戮。但放眼望去,林中并无半点血渍残留,微风拂来,依旧带着林中淡淡的青草香气,若非他五觉异于常人又知道昨晚骤升变故,怕也生不起一丝怀疑。昨晚的“郑百淋”,还有那替他拦下杀招的女子,这些高手,他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狼戮的内心,对天骥之墓的开启隐隐有了些许不安。
杜若涵眉头微蹙,轻声道,“这郑家之人怎的如此失礼,径自离去,也不打声招呼。”红露听罢,嗤笑一声,“难不成人家离开还要跟你请示不成?”
杜若涵还未回应,驭兽斋一名年轻的弟子便柔声道,“杜姑娘是心善之人,可这些个商贾向来自私自利,唯利是图,估计看着咱们是江湖中人,无甚利益可取,懒得再与我等应酬。杜姑娘也莫要觉得失望,他们高攀不起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