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辰身体僵直着,稍稍侧了头,眸光沉沉地落在地上。她虽深知早晚一天要面对,却不想是在此时。
她不想此时就戳穿她不仅利用奚文,用“幻像移识”将自己转移出去通风报信,还利用卢瑶对宵王的感情,唆使她来救宵王,害她身陷险境。她这么做不是真指望卢瑶能救人,而是能让范阳卢氏的人看在卢瑶的份上会有所忌惮。可惜她太低估范阳卢氏的野心,区区一个卢瑶,又岂是他们会放在眼里。
现今卢瑶虽无大碍,但人还未清醒,她不想令她再受什么刺激。如果卢瑶真出什么事,恐怕洁辰这一生都要为此内疚,瀛君更不会轻饶她。
“殿下,不管怎样,我不后悔所做的一切。” 洁辰坚定道。
“是吗?”瀛君几步冲到她面前,“要不是你,本君怎么会被他们利用做王位测试;要不是你,本君早已是瀛王,哪来刚册封的瀛君。你承诺本君的呢?”
“殿下自踏入那栋重楼,便无从选择。辜负殿下信任是我不对,日后定会想办法补偿。”
“补偿?怎么补偿?既成事实,难不成你想策划一场弑君夺位的戏码?”
“早晚一天,我会带他离开,殿下不用不信。”
“他是燹,是你说的,如果他成了王,万事皆为他撑控,心性恐大变,世间也会跟着变。生死存亡不是小事,正因本君信你,才勉为其难愿担此大任。现在好了,结果他还是成了,还搭上了瑶儿,你让本君如何再信你?”
洁辰目光更加沉了,想到那日她被奚文带走后得知并非卢瑶的安排,便已猜到奚文身份不简单,所以才利用了她的身份,自己则抽身出来一探究竟。当他发现瀛君也被骗进了那间重楼后,便向他谏言一定要成王,且会助他随机应便。
王位测试必是凶险,原以为只要防着范阳卢氏的阴招不伤害到宵王,熟料这场测试竟是先王的一手策划,再加上无面人的布局,他们越努力,反倒越是加速了促成。
她敛了目光,柔声道:“既然时局已然如是,此刻已无法再拦,而只能是顺其意,日后再想办法。”
瀛君一听,心头不免更火,“本殿本无争王之心,是你们一个个相逼。范阳卢氏用瑶儿来逼;你用天下苍生来逼。你们就不怕,本君有一天真的被逼疯,把你们全都杀了?”
“殿下不会,现在不会,二十一世纪的将来更不会!”
“你……你知道……”瀛君内心大惊,难不成洁辰是知道了那年正月十五月圆之夜,父君唤醒叠岩石,躲在一处的他趁着夜色闯入金色漩涡,随同他的宵弟一起穿越到二十一世纪?
洁辰莞尔一笑,“我只是知道,瀛君绝不会伤害自己的弟弟,不仅如此,他还会对自己的弟弟一如继往的好。”
“你……”瀛君对她手指点点,被堵到无语,转身拂袖而去前扔下一句话:“把你的那群天启人赶紧给本君弄走!别说是本君放他们进城的!谁都不许提?”
这一关过了,下一关又该如何?洁辰不禁长吸一口气。舍尔一行人暂时还安顿在城郊驿站,在他们此行的目的尚不明确的情况下,她不得不借用外力来营救宵王。虽解了一时之困,但未见得一定是好事,正所谓福祸相依,可能正是如此。
果真,等洁辰回了芳溪坞,回望廊的尽头立着一道孤傲的背景等着她,在晚秋的夜风里,显得格外凛冽。
她远远见了也没半分畏缩,反而将脖颈伸得更直了,如高贵的天鹅般静静走到他身后,“参见宵王陛下!夜深了,陛下怎么还没回寝宫歇息?”
宵王缓缓转过身,“朕就是来通知你一声,明日卯时出发,前往黄河勘察灾情,你做好准备一同前往,早些休息吧!
洁辰一惊,他居然对之前发生的事没有半分质问,不仅如此,还让她陪同身侧,反倒是让她心生疑问,“为何是我?”
已经快走出回望廊的宵王突然转过头,“你不是足智多谋吗?朕如果不将你带在身侧,又被人算计不就麻烦了?”
月影倾洒在廊柱上,秋风佛面,站在回望廊尽头的人低头苦笑。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芳溪坞门前的马车一连排了好几辆,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要搬家,但只有洁辰知道,多几辆马车,不过是怕万一在路上出什么状况,好分散目标罢了。
她背着一袋轻便的行囊,早早便候在了门前。
这时,她身后传来一阵叫声:“圣女姐姐,圣女姐姐……这么一大早你要去哪呀!”
洁辰回头,看见迎面跑到跟前的段干钮钮,一幅睡眼未开的样子,还忍不住一个哈欠袭来,“我…好不容易见……见你了,你这又是要去……”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好像被眼前的什么震住了,双眼也随之瞪得溜圆,仰头围着马车转了一圈回来后,高喊着:“我也要去!等我!”
洁辰从头到尾连插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刚想叫住她,却只见她像一阵烟,被风带走,迅速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