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就是在这里掉下来的吗?”钟章对自己怎么来到外星世界很好奇。
毕竟,他感觉自己就是经过一阵强烈的宇宙风暴、一阵更强烈的宇宙风暴,一阵把他完全吹跑掉的宇宙风暴——磅!撞到陨石。
然后。
磅!烛龙舱被撞坏。
磅!外出维修时一根铁棍扎入胸口。
噗!自己吐一大口血,垂死挣扎。
没了。
朴实无华的经历,没有任何拟声词之外的表述需求。非要描述,钟章觉得烛龙舱就是个架子鼓,自己则是鼓里的一只小虫子,外面咚咚打鼓,自己在里面咚咚挨打。
序言端给他一份蛋奶酥,两个人席地而坐,边吃边对着窗外的小行星带侃侃而谈,缺少关键字句也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沟通。
“这里好远啊。感觉也没什么人。”
“嗯。”
“伊西多尔。那你怎么会跑到这里?”
“我在这里出生。”序言舀一勺蛋奶酥。蛋奶酥松软,膨胀出来的部分很轻易被分开,软乎乎的,格外有食欲。他一边吃一边告诉钟章,“我经常会看看这里。”
“原来如此。”钟章理解了,他道:“你真念旧。”
“念旧?”
“就是不舍得过去的事情和物品。经常会故地重游。”钟章松开勺子继续展开说明,“故地重游的意思,就是去自己曾经去过的地方再走一遍。我们那认为念旧的人都是感情很充沛、很会珍惜物品的人。”
序言看着钟章,片刻,转过头面向那些小行星带。
他身上那种粘稠的忧愁和无法释怀的沉默涓涓流淌出来,但很快因为钟章的存在被消解。
“伊西多尔。去了我家,你是不是很难回来了?”
“嗯。”
“那我们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吧。”钟章提议道:“实在不行,我自己去也是可以的。”
序言道:“你很弱。”
钟章觉得自己的脆皮程度在序言这里是过不去了。他捂额痛惜,不过几秒就调节好自己的情绪,接受生理上的差距,礼貌地问一些自己好奇的问题。
“伊西多尔,穿越时我会被压缩成肉饼吗?”
“不会。”
“伊西多尔,你们怎么处理星球自转带来的寿命问题?”
“不处理。”
“伊西多尔,你坐在这里看了很久。”钟章脚都有些麻木了。可序言没有离开,他也不离开,执着坐在外星朋友身边,陪伴他一同注视着漆黑的宇宙。
序言让他先回去,钟章装作听不懂,傻乎乎笑着。
久而久之,序言也懒得管钟章了。
他坐在这扇落地玻璃舷窗前,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用那双偶尔闪烁着虹光的双瞳注视着宇宙和破碎的小行星带。
一个小时过去了,又一个小时过去了。
钟章脑袋开始一点点晃动,有些支撑不住地左右摇晃。时常,他身体已经前倾或后仰到六十度,脑袋忽得猛点下,神志短暂清醒过来,懵懵懂懂看着序言。
“伊西多尔。”
“嗯。”
“要不把这片小行星带也带走吧。”
“不可以。”
这一片磁场特殊,很难开展工作。序言清楚自己在这里再停留一段时间,基因库等众多仇家会选择在这里围杀自己。
他可以死在任何地方,都不能死在戴遗苏亚这个特殊的地方。
“你要睡觉了。”序言看向钟章,催促道:“回去睡觉吧。”
钟章眯着眼看着他,大脑混混沌沌。
“伊西多尔。”
“睡觉去。”
“你是不是在难过?”
“没有。”
钟章挠挠头,觉得不太对劲。他话痨,本来就没什么心眼子,现在更加藏不住话,“伊西多尔。你不要不开心。”
序言看着他一啄一啄的脑袋,无奈地笑笑,“没有不开心。”
“我想在这里睡。”钟章伸出手,小小的拽了下序言的手指,“我们家,有一种树洞。树洞是绝对保密的,我可以做你的树洞。你有什么不开心的,都可以说给树洞。我睡着了,我绝对不会说。”
序言没听明白什么树洞不树洞的。
钟章屁股一歪,脑袋一歪,半个人轻轻地磕在序言肩膀上,陷入深沉的梦乡中。
他睡着了。
序言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他用手拢了拢钟章散落的长发,属于另外一种生物的湿热气息轻点在他的指尖。
序言的手颤了颤。
真是脆弱又粘人的东方红族。序言腾出手,微微扶着钟章的腰。他虽然不理解对方怎么就那么喜欢自己,但总不能对喜欢自己的家伙太差吧。
这是序言的雌父教他的道理之一。
那个高高大大的黑皮雌虫会说很脏的粗话,会用脚丫子踢小序言的屁股,动不动提着他到处跑,粗鲁地叫小序言“脏蛋”。他非常坚持序言的雄父爱上了自己,至少他在序言面前总是笃定地说这样的话。
“如果他不爱老子,怎么会生着病还把你这小王八蛋孵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