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板周围全都是水,水面上漂着好些个杂七杂八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从谁家被水冲出来的,花轻轻毕竟年纪还小,人清醒之后第一感觉就是害怕,她紧紧扣住破木板的缝隙,雨伞早就没了踪影,全身也都和安奕知一样从里到外全湿透了。
努力克制住想要哭泣的冲动,她还没找到父母,更不能放任安奕知不管,此时发泄情绪也不过就是徒劳,反而浪费体力。
她抬起头仔细辨别周围的环境,这场大水来的太过凶猛与意外,这原本的街道也都找不出记忆中一点点的相似处,街道四周的房屋更是淹没到了屋顶,花轻轻根本找不出方向与能落脚的地点。
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这场大水一直不停的灌溉,很显然鸿途县的地势明显低于出水口,以至于这里就犹如往杯中倒水,除非能溢出去,不然迟早吞没掉一切。
木板如浮萍,在水面上荡来荡去,花轻轻平衡着身体推开或被风卷,或被水推的各种杂物,以免这最后的“孤岛”也被外力砸翻。
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一座屋顶上,趴着不少的人,可是有雨隔绝,再加上距离不近,她没法看的更加清楚,就更不知道这屋顶上到底有没有熟人。
“娘,你瞧瞧,那是不是轻娘?”孙墨书一手抱住屋顶的镇宅兽,一边垫脚观望道。
那木板顺着水流在下头转圈圈,孙母的眼神也好,她也瞧着那木板上趴着两个人,可她实在看不出那上头除了花轻轻,另一个是谁。
心跳突然加快,孙母深深看了眼自己的儿子,然后狠了狠心,昧下了良心说道:“怎么会,我看了半天了,上头的人瞧着就不想轻娘,再说了,那两个人趴在上头一动不动,怕是不成了。”
“可我瞧着像……”孙墨书起身还想离着更近看一眼,却被身后的母亲用力拉了回来。
“仔细着点,你若是掉下去了,我还活不活了,现在这种时候,我们活下来都费劲,你怎么救人?能找这个地方歇脚,就已经是命大了,你看看旁边那些人,又有谁会愿意下去拉人的,听娘一句话,少管闲事。”
孙墨书不忍的看向全身狼狈的母亲,她那双眸子里都是哀求,让他甚至都没有勇气再去瞧一眼那木板上的人。
“娘说的应该是对的,我遇到轻娘的时候,她正往药铺里去,这会儿她肯定和药铺的人在一起,怎么会漂在木板上,不会的……等水退了,她就能回家了。”
闭上眼,假装那木板不存在,孙母抱住儿子,感受他在不停的抖动,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惊的。
“对,就是这样,刚刚那个不是轻娘……”
这场大水中,没有伸出援手的远远不止孙墨书,不少人自身此时都难保,又怎么会有能力给别人送去生的希望,花轻轻看着木板离着那些屋顶越漂越远,不安到了极限,她突然涌起一阵愤怒。
凭什么!凭什么眼看着她爹就要下场秋闱了,这老天爷就要搞出这么一出,凭什么他们一家不惹事,安分守己,却还要被周围的人排挤,她爹科举不顺,她姑姑因为婚事遭受闲言碎语,就连她弟弟也因为家贫被夫子不喜。
越想越恼,正好从旁边有个被水浪卷过来的木梁,花轻轻坐起来用力一捶,那木梁不但当场断开,还落了不少木片在安奕知的脸上。
“咳咳咳……多谢姑娘救我小命。”不知什么时候安奕知居然醒了,他虚弱的张开双眼,掩盖住内心的震惊。
花轻轻瞬间收回挥出去的手臂,心头却已经在盘算,若是此时将安奕知推下木板,那她力大无穷的秘密是不是就可以安然的被隐藏下来。她也不至于因为这个秘密,将来找不到婆家。
“不用客气,是安公子带我逃的命,若不是公子,我恐怕早就葬身在这水浪之中,我不过是举手之劳。”想到安奕知的身份,花轻轻无奈的忍了下来,她也不想因为一时冲动,再给花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既然秘密泄漏了,那她若不趁机邀功捞些好处,就太亏了。
“姑娘救我在先,我都记着呢。”安奕知听花轻轻这般,放心了下来,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有力量的姑娘,还是长得如此娇媚,身形瘦弱的少女。
所以他第一时间生出了试探之心,他就是要看看,花轻轻在这种时候,会怎么对待他这个拖油瓶,他甚至都想过,自己在即将被推下去的时候,又该如何自救,劝说这姑娘改变主意。
人心不就是这么易变么。
“抓紧我,咱们的木板要滑下去了!”
安奕知没等到他预设的答案,却一把被花轻轻拽到身边,死死扣住木板,一股巨大的推力,让他下意识的抱紧了花轻轻,然后随着木板冲向未知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