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外头,站着两三个人,表情都很不耐烦,年纪比父亲还大,穿的不是长衫而是短打,应该不是父亲的同窗。
“好你个花锦城,居然躲到这里来了,这么些年族老们找你多久,你连回乡祭祖都不来,就不怕祖宗怪罪?难怪考了这么多年都没考中,一个落魄秀才小心饿死街头!”
三人中,年岁最大的那位开口就不客气,眼瞅着就开始指着鼻子骂人。
“老头,你谁啊?大白天的没喝多吧,莫名其妙就跑到人家家门口来找茬,小心我去报官啊,说你扰民!”
花锦城好好的一张脸,堪称面冠如玉,可他偏偏斜着身子,歪着脖子,说话带刺,还漫不经心,人家穿着长衫是秀才,他穿着长衫也是混混。
“你!你!岂有此理!”
那老头捂着心口,倒退两步,他想过花锦城态度不好,却没想到居然如此目无长辈,比那村里的赖皮还要难缠两分。
“喂喂,你别来这个啊,我这周围可都是邻居看着呢,你要哐叽就这么倒这儿了,也不是我的责任,你们别想讹我,我县衙有人!”
说着话,花锦城居然就要关门,对面另外两人赶忙上前拉住院门。
“花秀才,花秀才,有话好好说,我们是从花家村来的,和你是同乡,那位是宗族的族老,找你是有些事情要谈。”
“花家村?”
花锦城仿佛恍然大悟,用手指点着外头那老头道:“这不就是在我祖父没了之后,不允许我祖父埋入花家祖坟,还把我赶出花家村的那些人嘛,怎么了?突然想起我了?”
“这都是误会,误会!”
拉住院门的那两人赶忙劝解道,花锦城再怎么不济也是秀才,花家村的也不过是泥腿子和乡绅,没必要将人家得罪死了。
“你祖父留下的那个宅子,是不是你给卖了?”
老头缓过气来,怒红着脸质问道。
花锦城嫌他太吵,掏了掏耳朵,吹了口气道:“不然呢,你瞧瞧我,被赶出来的时候身无分文,除了祖父的棺木一无所有,我如果不将老宅押出去,我别说中秀才了,早做乞丐了。”
“你,你混账!什么一无所有,那宅子里根本什么都没……你还带着地契!”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这位族老顺了顺胡子,强撑着反驳道。
“那不是废话,那可是我家地契,我不随身带着,万一给人偷了怎么办?”
花锦城瞪大了眼睛,觉着老头简直无理取闹。
“赶紧的,把宅子要回来,村长一家现在无处可居,族老太太腿脚又不好,如果你能将祖宅要回来,族里同意让你祖父迁居祖坟。”
族老显然觉着花锦城占了大便宜,不情不愿的说道。
“祖父?他老人家早就与我爹娘葬在一处了。”
“那你祖母呢?不也在祖坟吗?”
花锦城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轻笑道:“别说我祖母,就是我太祖母,太祖父,全带走啦!!!只是没有通知大家,可我总觉着这是家事,烦劳族里终归是不好,所以这么多年族里都不清楚,倒是让族里惦念了。”
“你!你居然私挖祖坟!!!你!!不孝子!你!”
族老揪住心口,整个人都向后倒去,那两个卡门的,又赶紧过去扶他。
花锦城见族老眼看出气比进气多,目光冷了下来:“是你们说,我家入赘的事情,你们不同意,哪怕这个村子是我太祖母的父亲建立的,你们却依旧想吃太祖母家的绝户,我太祖父太祖母成婚多年,你们从没有将我太祖父当做过同乡人,现在想要霸占我家宅子了,我们倒成同乡了。”
族老心虚,但他气血攻心,半天说不出话来。
“回去告诉你们村长,那宅子年前就卖给了县里的黄天霸,之前一直没收,是他有事耽搁了,现在如果收不回来,就要看你们村长家命硬不硬了。”
说罢,花锦城又让开身,让外头的人看看院子里的情形道:“也别找我要钱,好些年前抵押宅子的钱都买了墓地了,剩下的三瓜两枣,瞧瞧,就是这破院子。我身上就这么一件完好的长衫,再看看我媳妇……”
花轻轻的母亲回娘捻着帕子,娇弱的低下头,粗布襦裙,弱柳扶风,一看就是饿的。
“再瞧瞧我闺女……”
花轻轻赶紧将柿饼藏进打着补丁的袖子里,掩着脸以防自己笑出声来,还顺便晃了晃身子,感觉少吃了好几顿。
“你们可别逼我,不然我就上状纸,吊死在县衙门口,说是宗族逼死秀才,最近新皇登基,各县可是严查呢,你们也不想坐大牢吧。”
花锦城瞄了眼路过偷偷摸摸看热闹的邻居,丝毫不以穷为羞,更不以哭穷为耻,反正他就是没钱,谁也别想从他手里扣出一个铜板。
“你!!!无赖啊!!噗!!!”老头一口鲜血喷出,彻底栽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