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玦没有回答,只是唇边勾起清浅的笑容,伸手撩开了马车的帘子,他们似乎已经出了都城。
“你看,天边亮了。”
这一夜竟然已经过去了,远处天边的鱼肚白显现出来——
他靠过来,头放在了绪和肩膀上,如同幼兽般蹭蹭她:
“我很讨厌玦这个字。”
绪和抚摸着他乌黑顺滑的头发,轻声问道:“为什么?”
“因为玦的意思是有缺陷的玉,我觉得我爹就是因为给我取了这个名字,我才有病。”
左玦又伸手握住了绪和的手,他的手竟然有几分冰凉。
“绪和,我来世会是一块完美的玉吗?”
她看向左玦,此刻的他因为脸色苍白,而整个人都如同白玉雕琢成的一般。
“会的,拉娅保佑你。”
左玦笑了:“你倒比真圣女还像圣女。”
无言,只剩车轮声滚滚。绪和不断用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想要给他一些体温。但是她却绝望地发现,他的手越来越冷,甚至冷到她心惊,她甚至怀疑,他是否还在呼吸。
直到看到他颤抖的睫毛微微颤动: “我履约了。”
“什么?”
他仿佛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一样,强自支撑起来,嘴角鲜血甚至没有咳嗽或者呕吐,便不断溢出来。绪和看到,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断了线得涌出来,她哭着不断去接着左玦的血,浑身颤抖,一把一把的去接,那血却越来越多,多到从她的掌心溢出来,多到她手忙脚乱也无法再碰住更多。
左玦轻轻拉了下她的手,血全部流到马车面上,然后认真地看着她。
他那么温柔地看着自己,车外的微风拂起了他额前的碎发,取下了自己耳朵上的血玉耳坠,放到她手中,窗外晨光轻轻,他脸上的绒毛都散发着柔柔的光。
她大哭出声,她忽然意识到马上可能要发生什么,她无法接受……
为什么……他身体这么差了,还要来救自己,亲自救自己!!!
他知道自己得了枯血病吗!!!他知道自己根本不能剧烈行动吗!!!为什么跑在黑羽军最前面!!!他……他随时都在吐血,怎么跑在最前面的!!!
她泣不成声,左玦将自己耳朵上的血玉耳坠递给她,他笑了,绪和忽然觉得,他感觉无比轻松,好像第一次那么淡然。
他目光飘远:“你知道吗,我父母为了让我日日拜神,遏制我的病情,我从小连都城都没出过。”
远处晨光熹微,照在沙漠边角,呈现出美丽的流线,这是昭阳、都城从来没有的景象。
“今天终于见到了其他的景色。”
“昭阳怎么样?好看吗?”
绪和哽咽着道:“好看,小桥流水、草场丰美、山脉清秀……”
左玦啊了一声,然后目光移到她身上,捧起了她的手,努力抬到自己脸颊,倾身过来,额头碰在她的额头上:“你以后,到了好看的地方,就拿着我的玉坠子,让我也看看好吗?”
绪和点头,手中抓紧了坠子。
他笑笑,看着绪和的嘴唇,看了一会儿,道:
“我心悦你。”
绪和张张嘴:“我……”
他说:“嘘……让我休息一会儿,我有点累。”
他埋头进她的肩窝。
片刻,她只觉得左玦似乎突然脱力,滑了下去,滑在了自己腰边,然后继续滑,滑到自己腿上,她僵住了。
她立刻去扶他,他却像断了线的木偶,再也没有半点生机。
她愣住了。
然后车帘被吹开,她逃避似的看出去——
暖暖的光照进来,照亮了所有。
她忽然想起了那个晚上,左玦吻过她额头后,轻笑,对她说:
下次带你看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