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整张脸都被面具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银灰色的眼睛。
眸中水光潋滟,直勾勾凝视着她。
他眼里好像藏有万般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凤凌小幅度晃了晃脑袋,立即否定这个想法。
此人脸上的银狼面具已经将他的身份昭示,他无疑就是北狄王族。
而她认识的北狄人就只有那一个,还是她在陋巷中捡到的苦命孩子,根本和王族扯不上一丝一毫关系。
或许是北狄人的眼睛太过于深邃,总给人一种摄人心魄的感觉,她才会出现这般错觉。
果然,在她想明白后,又一次望向那男人时,只见他眸色冷淡,眼底覆有一层寒霜。
她转身,心道果真是看错了。
回府,径直朝主屋方向走去。她近日甚少待在家中,早出晚归,在城内四处闲逛,走走停停。因此,她未能从父亲或凤斐然口中听到些什么风声。
难道是这段时间里,北狄与北越城的关系又有所缓和?
在她沉思之际,鞋头撞上一坚硬之物。在惯性下,她朝前边的台阶倒去。
阶梯上,有人伸出一只手将她稳稳扶着,让她免遭于被台阶磕破脸。
她抬头,眉睫前是一张熟悉的脸。
她讷讷道:“斐然?”
凤斐然刻意垮起个脸:“姐,你这是怎么了,走路都不看路。”
凤凌有意无意地撩回垂落在前额的头发:“额,我正巧在想些事情,一不注意就……对了,你知道北狄人进城的事吗?”
凤斐然眨眨眼:“我知道,是北狄的议和使者,据说他们昨日就已经抵达城门外。”
凤凌自言自语:“昨夜就到了……”
凤斐然道:“没错,父亲和聂将军经商讨,还是决定让他们进来,这不是还要问他们聂校尉的下落。”
“对,是要问他们到底把七郎给怎么了。”凤凌瞥见他手里拿有一柄卷轴,指了指,“这是何物?”
“这是今早父亲拟好的和谈书,让北狄人签字用的,只是方才父亲走得急,落下了,这才让我送去。”凤斐然缓缓道。
凤凌想起之前在城门口见到的林知府,问道:“是要在府衙签和谈书吗?”
“姐,你是如何知晓的。”
凤斐然如此说,便是认定了她的猜测。
“我也去,我要去问问他们,究竟把七郎藏哪了。”凤凌眉宇间凝聚起一抹果决。
她一定要知道,七郎是凶是吉。但愿他只是被北狄士兵限制了行动……
这几日,她心里始终隐隐有种预感,七郎还活着!
随马车,两人到达北越城府衙。
果不其然,府衙外,她见到了那匹鬃毛胜雪的骏马,它被栓于门口的两座石狮旁,周身的皮毛在阳光底下泛出银白色的光泽,有一种天生的吸引力。
收回视线,她对凤斐然道:“你先去,我待会儿在进。”
凤斐然点头,大跨步入府衙。
凤凌放轻脚步,缓缓向白马走近。
北越城中鲜少能见到这般通体雪白的马,何况还如此好看,连马鼻子都覆有一层浅浅的粉色。
自北狄来的那些人,他们签和谈书、谈条件什么的应该也需要一些时间,她进去也帮不上忙。趁此,她可以在府衙外多看几眼这匹罕见的白马。
白马性情似乎很温和,她试探性朝它伸出手,它并未闪躲,略微湿润的浅粉色鼻子翕动。忽而,它鼻腔中长长喷出一口气来,手中有些许凉意,惊得凤凌往后退一大步。
少顷,白马踏着蹄子向她走来,高傲的头颅矮矮低下,自觉蹭上凤凌垂落的手。
它这是在撒娇?这也太可爱了吧!
此情此景,让她生出似曾相识之感,但仔细一想,又想不出此前究竟是何时被这般撒娇过。
这么可爱的白马,连鼻子都是粉色的,大约是匹母马。
她边抚摸它身上的鬃毛边绕至它身后。
看似不经意地瞧上一眼。她如遭雷击。
这……这么好看温顺的马……竟然是匹公马。
她脸上闪过复杂的情绪,北狄的公马都这么会撒娇的吗。
“哐当——”
白马的两只耳朵瞬时间往上一竖。
沉闷的响声自府衙内流出,像是桌椅被掀翻。
凤凌心下一紧,顾不得白马,匆匆进入府衙。
府衙内的官差已不似多年前那般凶神恶煞,他们在见到凤凌时甚至还朝她恭敬地颔首。未等她开口,便有一名官差为她指明北狄使者的所在。
照官差指的路,她眼光锁定一间修缮精美的厅堂。
里边声音有些杂乱,她没有进去,而是就着两扇门的间隙朝里望。
厅堂上,她父亲凤渊坐于正中的主位,左下是聂荣政将军,右下则是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他身后站着好些个银灰眼睛的北狄人。
聂将军身前的桌案侧翻,水渍与碎瓷器在地上开出奇异的花。
“好哇,我就知道你们北狄安不了什么好心,还要一万斤米!你怎么不去抢!”聂荣政脸上怒气几乎就要凝结出实体来。
凤渊垂眸不语,他心底有些疑惑。这北狄人的议和条件未免也太过于凑巧,他们北越城的粮仓,现下正好剩余两万斤米。而这一万斤,恰好是仓里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