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道顺爬起来，吐掉嘴巴里的土，狠狠地瞪着他们，咬咬牙，转身往学校外跑去。
周围的笑声变得更大了。
“哑巴跑啦！”
“你老公不要你啦！”
“玻璃的老公是胆小鬼！”
一个地包天的男生对黑壮仔说：“他之前都会跟我们打很久，今天跑这么快，不会是去叫人了吧？”
“他能叫什么人？他那个卖烤肠的妈啊？”
“拿烤肠来打我们呀！好怕怕哦！”
他们将符跃然扔在地上，扯下演出服上的白色小网，缠在符跃然的头上。
“我们帮你打扮！”
“新娘结婚！”
“送入洞房！”
“哈哈哈哈哈！”
铃声霎时响起，几个捣蛋鬼一哄而散。
符跃然过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手背往脸上一抹，泥土在白嫩的脸上划出一坨泥痕。
他刚准备捡起陷在沙土里的演出服，一双大而有力的手却抢先一步将衣服拎了起来。
符跃然顺着那双很长很长的腿往上看去，是一张英气逼人的脸。
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黑色T恤和运动裤裤，T恤的袖子还往上卷了两卷，露出一大片纹身。
他单手抱着林道顺，甩了甩演出服，把上面的土甩掉，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符跃然诧异地看着他。
沈君把演出服还给符跃然，弓下腰，也把符跃然抱了起来：“走！带你去报仇。”
那四个男生正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趁老师不注意，时不时丢纸团打闹。
“诶！”地包天和黑壮仔一桌，他推了黑壮仔一把，“那个人是谁？”
四个男生齐齐看向窗外，一个无比高大的男人正抱着符跃然和林道顺从教室门前走过。
“来找我们的？”地包天咽了咽口水。
黑壮仔白了他一眼：“胆小鬼！找我们又怎样？”
“低头低头！他往里面看了！”寸头小声催促。
“看到我们了吗？”黑壮仔说着不怕，却还是用课本挡住脸。
“我看看……”地包天抬起一点头，露出一只眼睛，小心翼翼地往外瞧，“他没往这里看了，站在栏杆那边。”
“他想干什么？等到下课？”
“他会告诉老师吗？”
沈君尧一手抱着一个小孩儿，静静地在教室外站了将近二十分钟，那四个男生也胆战心惊了二十分钟。
他们老师一走，沈君尧便抱着两崽儿堵到门口，对他们说：“出来吧。”
四个男生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不敢动。
“我不打小孩，但也别让我亲自进去揪你们出来！”沈君尧又说，“把你们的课本都装进书包里带出来。”
一旁的同学兴奋地窃窃私语。
“他不是门口卖淀粉肠的吗？”
“他是玻璃的哥哥吗？”
“你完了鸭屎，他要帮玻璃报仇了！”
被叫鸭屎的黑状仔白了他们一眼，不情不愿地把桌子上的课本卷起来，塞进口袋里，然后转身走出去。
沈君尧走在前面领路，把他们带到了刚才那棵榕树下。这个位置既避开了教室办公室，又能让全校学生都看见。
小屁孩，还挺会选。
“爱打架？”沈君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那这书也不需要了，撕了吧。你们自己撕。”
四个人一愣，随即喊道：“我妈会打死我的！”
“我就是要你们妈妈打死你们。”沈君尧笑道，“撕！”
符跃然抱着沈君尧的脖子，跟着林道顺一起笑起来。
四个男生不情不愿地拿出课本，我看看你，你看看我。
“撕！”沈君尧倏然提高音量。
四个小屁孩虎躯一震，连忙左右手一错，把课本对半撕开了。
寸头看着被撕成两半的课本，哇哇地大哭起来。
“站过来，面向教学楼！”沈君尧又说，“喊，我喜欢男生。”
“我不喜欢男生！”鸭屎立马吼道。
“不喜欢男生你天天骚扰人家干嘛？”沈君尧厉声道，“我看你就是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那股气场把四个小男生压得大气豆不敢喘。
“喊！别逼我揍你们。”沈君尧的大长腿往他们的膝盖窝一点，差点让他们跪下。
四个男生只能闭起眼睛，面朝教学楼，豁出去地大吼道。
“我，喜欢男生！”
“我喜欢，男生！”
“我喜欢男，生！”
“我喜欢男生！”
楼上随即发出一阵阵哄笑声和口哨声。
四个人顿时面红耳赤。鸭屎恶狠狠地瞪了符跃然一眼，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符跃然害怕地抓住沈君尧的肩膀。
“那套衣服多少钱？”沈君尧问符跃然。
“……八十。”符跃然小声道。
“他们撕的？”沈君尧又问。
符跃然点点头。
“八十，一人二十。”沈君尧对那四个人说。
“阿哥！我们没有钱啊！”地包天也哭了。
“那叫你们爸妈来赔！”沈君尧平静道。
“借我。”鸭屎踢了旁边寸头一脚。
“我也没钱，我钱都花光啦！”寸头跳起来嚷嚷道，一把鼻涕一把泪。
“那只能叫你们爸妈来了。”沈君尧说。
“别别！阿哥！别告诉我阿妈！”地包天拦住沈君尧，“我明天有钱，只是今天的没有了。”
“你们呢？”沈君尧看向其他三个。
一直在一旁不吭声的小个子从兜里套出四张皱巴巴的五块钱，鸭屎眼尖，立马上前抢过那把钱，又从小个子兜里翻出一张十块。
“给你。”鸭屎把三十块递给沈君尧，“剩下十块明天给你。”
“你拿着。”沈君尧看向符跃然。
符跃然小心翼翼地俯下身，把钱接过去。
寸头也上交了五张一块钱：“我阿妈……每天只给我两块钱……”
“那你接下来每天上学的第一件事，就是——”沈君尧说，“——拿着两块钱，到学校门口的阿林嫂淀粉肠那儿还钱。”
寸头抹了把眼泪，点点头。
“哭什么？”沈君尧笑道，“现在知道害怕了？欺负别人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怕？以后再看到你们欺负人，就把你们交给警察！”
沈君尧抱着符跃然和林道顺转身离开，回到摊位上时，陆意屏刚好也回来了，他把摩托车还给猪脚店的老板，隔着一条街，抬起手上的袋子。
“看！”沈君尧颠了颠手上的娃，“哥哥变出了新衣服！”
“哇……”符跃然望着街对面的陆意屏，眼睛里满是惊喜和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