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好了?……就是个牢笼。”陆意屏吐掉一块小骨头。
沈君尧的目光转向那些即便天塌下来也执着于购买彩票的人们,轻声说道:“世外桃源般的宁静,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说得轻巧……”陆意屏用勺子搅动着茶水,发出轻微的铛铛声,“过于平静就像是一潭死水,你见过死水里有活物吗?”
“诶?阿屏?”这时,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四阿屏么?”
陆意屏闻声抬头一看,发现是爸妈以前工作过的卫生院的同事——西药房的叔叔和他老婆。
“符叔好。”陆意屏笑着和对方打招呼。
“我就缩四阿屏。”符叔对老婆说,“都长这么大了尼,擦点没认粗来!森么时候回南岛der?回来就不走了咯?”
陆意屏笑了笑,没说什么。
“你阿爸病了这么多年,你和妹妹又不在家。你阿妈很辛苦的哇!我早都跟你爸你妈缩啦,早点让你肥来,申城辣么远,呆在上面做森么?大城市里的人都不想结婚的~”
陆意屏又扯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符叔继续发表肺腑之言。
“我儿子一毕业我就让他回来啦!他在大学找了个大陆妹,我立马让他分!你在外面没有找大陆妹吧?还是本地人好!”
陆意屏又无声地笑了笑,他不会迎合,但也懒得反驳,那样只会浪费更多的力气,所以他选择沉默。
说了几句,对方自觉没趣,没说几句便走了。
对方一走,陆意屏也没了胃口。
本来还想再来一碗,算了。
他用筷子指了指沈君尧那碗粉:“还要再加吗?”
沈君尧摇了摇头,看向符叔离开的方向问:“这是欺负你的人吗?我帮你揍他?”
“诶诶!当然不是!”陆意屏忙说。
“哦。”沈君尧没再多说什么,埋头专心地把那碗米粉吃完。
看着挺高冷霸气的一个人,吃起饭来模样却很乖,像只温顺的大猫。
陆意屏犹豫片刻,又说:“吃慢点没关系,不急。”
他确实不急,因为他并不想回家,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父母。
原本,陆意屏在申城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年薪50万,就在他即将升职加薪,领导找他谈话的那天中午,他妈妈却打来电话,告诉他爸爸的病情已经恶化。
“你爸昨晚痛到想自砂,我洗碗不注意,他爬到三楼的露台上。后来没跳,说阿侬和妹妹还没回来,怕别人说你们见不到阿爸最后一面,不孝。”
“医生说,现在不能做化疗,只能保守治疗,可能……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了……阿侬跟老板说说,回家陪阿爸吧。”
他爸爸得的是直肠癌,陆意屏大学刚毕业那会儿确诊的。
原本以为是良性,问题不大,但这几年来,虽然做了切除手术,也坚持化疗,病情却一直在恶化。
陆意屏挂掉电话后,在洗手间蹲了一个多小时,差点被行政记作旷工。下午,他找领导请事假,两个月,领导没答应。
“不要怪我说话难听。我是说如果,两个月到期了,你爸爸还没……你是回来呢,还是继续留在那边?”
牛马的世界残酷又现实,但也确实是个需要考虑的问题,他总不能跑去问阎王爷——“你什么时候把我爸带走,给个确切时间”——好让他请假吧?
游戏公司,别说请两个月假,一个月都是极限,再多,回来的时候就没有你的位置了。
“你要不要,让叔叔来申城看看?”领导最后建议道。
陆意屏苦笑着摇摇头:“他不愿意。”
他不是没劝过他爸到申城的大医院看看,申城的医疗水平肯定比南岛的好,他和妹妹也方便照顾,但他爸就是不同意。
他爸认为哪里都一样,既然海城的医生都束手无策,那其他地方也必然无能为力。他就是铁了心不想出岛。
陆意屏爸爸是小镇卫生院的医生,并未接受过正规的医科大学教育,只是在卫生学校学过一点皮毛,便接替了他爷爷的工作,认为自己已经看透了一切。
陆意屏和领导聊过之后,失眠了四个晚上,最终决定辞职,回南岛。
可当他回到家里,父母却又摆出一副不需要他照顾的样子,只催着他赶紧结婚生子,天天逼着他出门相亲。
在他们眼中,他作为人的价值,似乎只剩下那颗没有播下的“种”。
“宝贝……”
沈君尧突然出声,打断了陆意屏的回忆。
他非常精准地捕捉到陆意屏骤然直下的情绪,手轻轻地搭在陆意屏腿上。
陆意屏忍不住一颤。
沈君尧:“想做吗?我可以安慰你,让你开心。”
陆意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