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厦屋子里原是迎探惜姊妹居处,因见宝玉搬过来,也得给他腾挪一番,现今最好的屋子是探春住着,虽然是庶出小姐,也不好就这样撕破面皮逼着她给嫡兄腾地方。袭人一向又是经营贤惠人设,心中再有主意,也不敢催着主子搬屋子。最后没得办法,只好又去找凤姐明面上的管家给主意。老太太让搬抱厦,里面屋子倒是不少,但是坐北朝南敞敞亮亮的可就是一二间,最好最宽敞的探春住了,若是宝玉搬另一间,那屋子狭小逼仄,袭人也是享福惯了,哪里能看得上。
凤姐见袭人特地跑来说这等事,自己也不好再装聋作哑,但是让她出面掰扯,宝玉再是老太太心尖上,也不能这样欺负探春。再说,探春年纪虽小,任谁都看得出来精明厉害。又是一贯跟赵姨娘撇清关系,只跟王夫人喊太太,王夫人面上也拿着与宝玉一样,二房就这么一个女孩,都跟王子腾叫舅舅,也金贵。
凤姐没得主意只好去找王夫人,说老太太让宝玉搬抱厦,吞吞吐吐的说这屋子不好安排云云。王夫人本性不是个细致人,压根没想那么多。只听说让宝玉迁到抱厦屋子里去,她连叫了几声阿弥陀佛。她本是极怕婆母让宝黛亲密——林黛玉又是个出类拔萃的,但一想到贾敏,王夫人心里只有恨。同是大户嫡女,她是长女,却受委屈的时候多,贾敏是小女儿,自来千娇万宠。更不必说她初嫁来那几年,这个金尊玉贵的小姑子也没让她少受气。偏偏结亲也清贵,江南望族林家探花郎,可惜姑太太还是福薄,子嗣上艰难,连性命也早早没了。王夫人脸上露出笑来,到底还是她赢了。如今林家人口凋敝,这么个嫡生女儿只能投靠母族,也只是上门的亲戚罢了。
见了凤姐还等她示下,王夫人便淡淡说道:“姑娘们自是一直住着的,不必挪动了,宝玉随便搬了哪一间都使得。”凤姐不敢多说,应了一句是,就传话给袭人,让赶紧收拾。袭人无奈,见着太太都不肯做主,只好选了那个次间,委委屈屈安置了。
晚间自有琉璃作耳报神,把事情与黎胜一字不漏说了。黎胜听了,只问了一句:“宝玉怎么样了?”琉璃见老太太心里还是挂着孙子,忙回道:“二爷向来不理会这些小事。”黎胜点了点头,让找几件顽器送宝玉。因为一向是溺爱孙子的人设,倒不能这么快塌台。
话说黎胜来了几日在这边倒也适应得好,诸人都是按部就班的,她装聋作哑的,倒是把原先不知道的都摸了个干净。因琉璃现是她管事丫头,又是个新手,她便领着她一样样盘点细软册子,对着高屋大箱子片角不留的盘查,只说道:“我许久没动动了,也需查点查点,省的骗了我去。”也用了好些日子,黎胜将老封君的万贯家财摸了八九不离十。正如原著所言,贾母身为保龄侯尚书令史公嫡女,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自身嫁妆丰厚,且能牢牢守住一分未动,后来夫死又承袭了一等公贾代善全部财产,平常里又有官中各种配额孝敬,自然是富贵荣华享用不尽。想原著中最后抄了家,众人没有一个是能用的,也全靠着贾母梯己维持生计。黎胜暗自盘算,如今日子勉强好过,不早打算,以后日子可就难捱。她暗自揣度,此时该是薛姨妈进京的时候了。
一时黎胜醒来,众人省毕。她独自叫了琉璃过来,问道:“你家里有何人?”琉璃本不是家生子,家里还有兄弟,家里实在贫得没饭吃了,才把女儿卖进来,而且卖的不是死契,想着一时有钱依旧赎回来。按说这等身份不可做心腹用,冒风险鸳鸯也曾提过,黎胜却是不拘一格,况且这种行事更方便。
“我家里有一个哥哥,老太太可是有什么吩咐?”琉璃果真十分伶俐。黎胜说道:“我今天准你的假,取一千两银子拿着给你哥哥,让他往应天去一趟。”
一千两不是小数目,黎胜深知用人不疑的道理。
琉璃只管用心听,也不多问,黎胜又道:“别耽搁了,越快启程越好,到了之后叫他去给我买个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