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生活如此的黑暗,才要自己发光吗?
完全不是这样的。
是太想要逃走了,但是又无法逃走,只能通过否认一切的方式来证明自己。
比如,“你是一无是处的废物,你没有才能,注定不会取得成就”,所以就要拼命地尝试一切可能让人出名的领域,要通过拿到成绩来否认这种评价。
这样的想法,大概是被一次次贬低到一无是处后,才逐渐燃起了,是这样吗?
其实不是的。
毕竟那时候还是很小的孩子,完全不明白这种评价意味着什么,感到痛苦和不甘心的话,那就躲进妈妈的怀抱里哭泣就好了。
妈妈的拥抱,亲吻,抚摸,和妈妈家乡的摇篮曲,都会给自己带来短暂的安宁,带给自己甜蜜的梦。
但是,妈妈要离开了,她温热的眼泪滴落到自己脸上,她哭着说一切要结束了,雅意,妈妈要回家了。
林雅意立刻也哭泣着,抱着妈妈,用雏鸟一样稚嫩甜美的声音哀求:“妈妈,带我走——”
害怕,但同时也因为即将逃离这个恐怖的家而喜悦,身体的颤抖被当做孩童无辜的战栗,于是妈妈吻他的额头,吻他的眼泪。
横跨重洋,终于到了妈妈出生的地方之后,却再次被抛弃了。
那些话完全听不懂,经常用日语同自己交流的妈妈,从来没有说出过那些陌生的词句,但是,只看脸色也能知道,自己是完全不受欢迎的。
接连被视作要丢弃的对象,林雅意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妈妈的家不是自己的家,那自己应该去哪里呢?
他抱着妈妈的腿,试图用眼泪唤醒她与自己相连的血脉,但是,却被毫不留情的推开了。
林雅意终于明白了,如果他是个废物,那将会失去一切。
两笔丰厚的抚养费可以让他过富裕的生活,但是,他只是一个连民事责任都不能负担的小孩,六岁还是上幼稚园的年级,完全陌生的国家,十窍通了九窍的语言,让他举步维艰。
外祖父没有真的任由他自生自灭,一处临近学校的住处,一个没有监护人的身份,定期塞到邮箱里的现金,已经是对方所给的最宽容的【爱】。
所以林雅意就开始寻找,那个能让他大步跑起来,超越他人,展露才能的领域。
兴趣班,一对一小灶课,乐器、书法、散打、美术、游泳、篮球——
不同的项目被列在纸上,测试过资质,尝试一段时间,拿到很多的进步就继续做,不合适就划掉进行下一个。
生活的缝隙被完全填满,像是无休止的朝着他的世界注入水流一样,浅浅的积水,淹没脚踝,水位上升,提高到腰部——
直到某一天,一串气泡挣扎着挤出水面,又快速地炸裂,他才意识到,并不是什么水进入了,而是,他的世界在沉没。
外界嘈杂的声音隔着水,听起来完全失真,外界形形色色的人,面容也扭曲了,完全无法辨认。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世界只剩下了自己。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