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颂曾经放弃一切，堵上所有，陷入彻底的疯狂。

现在，生命将尽，所有浮躁的东西褪去，她有点比从前平静了。

梦境醒来，许颂心里还残留着悲凉的底色，那虚幻的场景和现实交织，让她的意识同时想着过去和现在的处境。

四周安静到极点，看不见的爱恨嗔痴情绪充斥在空气中。

从前，春夏秋冬。

她身边有可爱的妹妹，总是围绕在她的周围，是第一个会关心她的人。

学校的绿树下，会有骑着单车的少年为她停留，解除她的困境，是第二个会站在她的视角帮助她，给与她关心的人。

人都是贪婪的，当拥有一点点梦寐以求的东西后，又会想要拥有更多。

许颂躺在草席上，睁着眼睛看着周围。

浮躁的因子劈里啪啦的躁动，她情绪剧烈翻涌，心情像是龟缩在龟壳的乌龟终于下决心探出头，观察着周围的世界，不再缩于自己的小小一方天地里。

当视野变得更大，认知和执念此消彼长，逐渐消融。

记忆里，昏黄色的场景里有着，模样稚嫩的季初，羞怯的季初，看着她笑的季初，哭泣的季初，受到欺负的季初，幸福的季初。

接着这场景里闪过，骑着单车的邢宸，看书的邢宸，帮助她的邢宸，拒绝她的邢宸，颓败的邢宸，看着季初微笑的邢宸。

陈旧的记忆里，季初和邢宸并肩而立，相视一笑。

而他们的背后，有偷偷看着他们的许颂。

可，现在许颂回忆起来的场景，是他们两个人对自己的好，是啊，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和泛黄的旧场景相比的是现在再清晰不过的身旁的他们。

虽然容貌变了，但那最干净的眼神没有变。

许颂这一刻好像清醒了，她好像没有那么嫉妒他们，对他们有那么多的负面情绪了。

总归，在他们那里，其实，她分别得到过不同程度的人的稚嫩情绪。

许颂很努力也说不出话了，情况更加严重了。

她对自己的身体没有什么知觉，扫了一眼自己的身体，被衣服包裹着的地方是瘪瘪的平面，肢体好像已经溃烂完全化为血水的模样。

许颂看向旁边。

季初眼眸含着一汪水，目光担忧哀愁。

在许颂的目光投放到她身上时，她也敏锐的看许颂，但不再开口询问什么，只是静静的温柔看着许颂。

远处，靠在墙边坐着的邢宸，有那么一瞬间也看向了邢宸。

他还是那么冷峻的样子，许颂第一次从他目光里看出了悲悯。

她想，自己的样子该是有多么糟糕啊。

不过，她好像真的确定对他不再有执念了。

至于是否还喜欢他？许颂是喜欢的。

她的心底永远会为那个骑着单车停留在她身边，帮她打跑混混的少年心动，会永远为他留一个位置。

但她没那么强烈的想要拥有他了。

他和季初其实，真的，很般配。

太苦了。

人为什么一生下来就要尝遍酸甜苦辣，受尽苦难，直到死去？

小许颂从出生后，有记忆开始，尝到第一味就是苦，此后，不曾停止。

日升日落，星月斗转。

许颂静静的等死，她一直思考着各种没有答案的问题。

终于，到了最后的尽头。

那是在一天傍晚，室内只能看到零星的光线。

大家都察觉到许颂的情况，紧盯着她。

许颂是平静的，那天晚上，她发不出来声音，用最后的力气在季初的手上写了三个字。

“对不起。”

许颂在这个世界闭上了眼睛。

草席上，只有一堆看不出来形状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