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挽云咬了一口新鲜出锅的热乎鱼饼,没尝出记忆里鲜甜酥脆的味道,倒是像在干嚼一份带着清晨河边鱼腥味的野生黄连。
“不好吃吗?”江逸坐在他对面柔声问。
纪挽云摇了摇头,艰难咽下,“好吃。”他愣了几秒,“你最近还要出差吗?”
江逸吃了一块鱼饼,有点干,起身去给他倒一杯温水,说:“最近不用了,年后会出差频繁。”
纪挽云喝了半杯水,但那苦味跟着“频繁出差”四个字在口腔里弥散,苦笑道:“嗯...我后天回老家准备过年。”
“如果我陪你一起回去,舒女士会不会把我赶出来?”
他还从没想过这件事,也从未料到他会主动说出这番话。
他犹豫片刻说:“应该不会吧。”
江逸一双黑眸真挚地看着他,声音低沉,语气恳切,“那我能跟你一起回家吗?”
他们才刚复合没多久,现在就一起回家,总感觉快了些。但想到将近十来天不能见面,纪挽云的呼吸变得沉重。
可是跟他回家过年了,那他的家人呢?
“你...不陪你的家人过年吗?”纪挽云问。
江逸抬高语调,颇有神秘感地说:“明天带你去见她。”
纪挽云轻轻“嗯”了一声,嘴唇微张,随后又紧闭成了一条平直的小路。
他想,为什么是她?而不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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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挽云昨晚预定了一束百合花,今天送到时两人刚好要出门。
到的地方是杭州周边小镇上的一间花店,门前种满山茶花和百合。哪怕现在是寒冷的冬天,枝叶仍是碧绿油亮,看得出来花店的主人很懂花,爱花,惜花。
对比一下怀里的花好逊色。
江逸敲了敲棕色的木门,一位身穿淡绿色居家服,黑色长发面容精致的女士开了门。
兰秀如站在门旁比了个“请进”的手势,笑容和蔼亲切,“快进来坐吧。”
纪挽云把花递给了她,“兰阿姨,这是送您的小礼物。”
“好,谢谢挽云,我很喜欢。”兰秀如双手接过花道谢。
如果江逸没告诉他,他根本看不出来她已经63岁,她步子利落,举手投足间自带着浓厚的儒雅,脸上也仅有几条淡淡的纹路,说是40岁也不为过。
屋里是清新自然的田园风,墙壁上挂着色彩明亮的干花标本和兰秀如在各地的旅游照片,窗边的风铃随风起而奏乐,入眼是生机活力的彩色花田,像是置身在美好童话里。
江逸去厨房取代了她准备早餐的活,她跟纪挽云畅聊了起来。
纪挽云这才得知,原来江珣跟江逸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在他三岁的时候兰秀如就和江志远离婚了,她当时经济条件受限没拿到抚养权。
她自认为是愧对江逸的,不能给他一个完整且美好的童年。
纪挽云余光看了眼厨房里冷肃的背影,心跳声像钢琴失去白色键弹不出音律齐全的曲子而混乱。
“孩子,阿姨希望你们以后好好的。”兰秀如感慨道。
纪挽云温和一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江逸把早餐做的很丰盛精致,纪挽云和她惊叹不已,味道也是出奇的美味。
临走前,纪挽云收到了兰秀如送的礼物,一份很精致的茶具。
纪挽云偏头注视着江逸,心想如果他是跟着兰女士长大,那他一定是个自由随性浪漫的艺术家。
江逸嘴角微微扬起,余光落在他柔软的黑发上,“想什么呢?”
“没什么。”纪挽云懒洋洋地闭着眼回答他。
纪挽云心情好时才会犯懒,那声音听起来随性温和,像夏日里的蜻蜓轻点过水面般,令人忍不住去品味那余波。
但同时江逸心里也犯了惑,他昨天的状态与今天完全是两个极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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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点钟落地的广州,纪挽云提前一天跟她说了会带朋友回来,但是她没想到是江逸。
舒源见到江逸时眼里闪过一簇明亮的火焰,但多年身为教师的职业素养让她很好的掩盖了下去,“回来了啊,房间你自个儿收拾,我买菜去了。”
家是在郊区的小镇上,房子很老旧,两室一厅一厨卫,大厅的侧边摆放着一张褪色的全家福。
纪挽云拿过他手里提的几大袋礼品,解释说:“我妈就那样,别介意。”
“不会。”江逸边应边走到照片的面前是。照片上的纪挽云看起来像是只有四五岁的模样,笑起来小脸圆嘟嘟的,一双水盈盈的眼睛看着镜头。
纪挽云催促道:“别看了,去收拾东西。”
“好。”
他的房间里从小到大各种奖状和证书按序摆放的整整齐齐,桌角摆放着几根掉漆的鱼竿。
“你还会钓鱼?”江逸指着鱼竿问。
纪挽云的神经像是被拨动一般,皱了皱眉,“不会,那是...我爸的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