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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无极,万蛊听令,收!”
姜瑜的八千蛊虫化成了顾念的血玉蛊虫,而姜瑜的怨念,由星河出手,被强制压入她的蛊瓮中。
幻境破碎,蛊兵皆消,幽州城幻境被吞噬的河工、百姓出现在幽州城京杭运河界碑处。
赵珽、长乐、三千私兵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李巍、顾念身边。
“殿下!”
“义妹!”
李巍还陷在项炼和姜瑜的情感中,他因这一段幻境,对顾念的感情像经历了一世情缘一般,一月前的坎坎萌动,现在已情入心间,难以自拔看向顾念,眼神中有着深深的爱恋和愧疚。
“表妹,幻境中……”
他话音未落,就被顾念打断,她如同餍足的猫儿般慵懒地笑了笑:“表哥不用解释,我也不想知道您的答案,我一点都不在意呢。”
因为,已有【他】给了她,最满意的答案了。
李巍脸色霎时苍白,身体一个不稳,载在长乐怀里,桑桑,对他失望了…….
“殿下,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长乐不知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眼前这躺了一地的人,总得好好解决。
“将伤员送回家,好好安顿。”李巍作为太子的信念,支撑起他,他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焦灼,冷声道,“项炼在何处?”
长乐等人没有经历幻境,不知内情,他单膝跪地,声音里带着困惑:“启禀殿下,幽州城防副将项炼正在校场练兵。”
三十年前因这一场战役而被封为漠北镇国将军的项炼,却在此后几场战役中节节败退,被新帝李恒一贬再贬,现只是赵靖手下,驻守幽州城防的副将。
“呵,杀妻还冒领她的功劳渣男,果然没有后运!可真是报应。”顾念的骨节泛白,袖中瓮中姜瑜的魂也在畅快嘶鸣。
她与姜瑜感同身受,听到项炼过得不好,她就放心了。
“备剑。”李巍的声音冷得像冰,“孤要亲自审问这个人。”
顾念伸手拽住他的缰绳,抬头煽动的睫羽撩过他心间,一颦一笑都透着股奇异风情,她吐出一句话:“我同你一起去。”
连声音都透着靡靡音色。
他失去意识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姜瑜改变了表妹,让一个天真烂漫的十三岁女孩,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多了女人的慵懒和魅惑。
但他并不讨厌这种改变,他甚至更喜欢了。
他的心砰砰直跳,为了挽回顾念对他的失望,喉头动了动,终究没说出拒绝的话,只是往鞍前挪了挪,示意她上马。
李巍伸手,牵住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托她上马。
她身上的味道也变了。
李巍策马扬鞭,闻着她犹如成熟的吻水蜜桃一般,散发着香甜可口的香味,他脑中闪过拔步床、行军床、还有早晨的梦,腹下坚硬,更加灼热起来。
这一路骑行,对于容易情动的少年郎犹如酷刑,好不容易熬到校场,他缓了许久,才下了马。
深夜的校场之上,火把点亮每个角落。
四十六岁的项炼正在训话。他穿着与幻境中相似的玄甲,却比记忆中苍老许多,眼角刀疤狰狞可怖。当他看见李巍腰间的金印时,瞳孔骤然收缩,手中令旗“啪嗒”落地。
“项副将可知孤为何而来?”李巍翻身下马,金印在火把下泛着冷光。
项炼的喉结滚动,忽然露出谄媚的笑:“殿下说笑了,末将不过是个守城副将,怎能得知殿下行踪?”
嘶。
顾念想起幻境中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再看此时猥琐恶心的邋遢大叔,嫌恶地挪开眼睛。
她敲敲蛊瓮:这男人,幸亏你抛弃的早,实在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姜瑜透过蛊瓮也看见了这番模样的项炼,好看的脸上也露出嫌弃的神色。
“杀妻弃子,欺世盗名之辈!”李巍步步逼近,“三十年前你冒领的乃你先夫人姜瑜之功,按律,该削去军职,收你家财,流放三千里!”
李巍的每一个字,均如重锤落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变了脸色,特别是在场的士兵。
项炼脸色剧变,竟突然抽出佩刀掷向李巍面门!
顾念袖中血玉蛊虫瞬间凝成隐形护盾,为李巍挡下一刀,李巍乘机,抽出巡河金剑,精准刺穿项炼咽喉。
项链死前,走马灯一般走过这一生,才想起,他和姜瑜那一年的少年夫妻,执子之手、与子同袍的情谊,竟然是他这一生最美好的记忆。
但,却在他一念之差中,被他亲手毁了这幸福,造就了他们一家三口,三人的不幸。
项炼被一剑封喉,血溅当场,在死不瞑目中轰然倒地。
李巍握住金剑的手微微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为三十年前惨死的姜瑜,也为眼前这个不知悔改、沽名钓誉的懦夫。
【宿主,姜瑜的怨气正在消散。】
系统提示音响起时,姜瑜的魂体从瓮中飘出。
“恩人,”姜瑜的声音不再充满怨恨,而是带着释然,“我仇已报,如今我唯一放心不下的……”
她递给顾念一件染血的襁褓。
“还请帮我找到我的孩儿,姜堰。”姜瑜苍白地笑了下,“他定然吃了很多苦,如果可以,还请恩人告诉他一声,他的母亲……”
顾念想起姜瑜为他取名“姜堰”的场景,伸手轻轻接过襁褓:“我会找到他,让他知道他母亲的迫不得已,还有你对他的爱。”
姜瑜听到顾念说出了她说不出口的话,欣喜又释然的笑了,姜瑜的魂体化作万千光点,散开在星空之中,还有一丝流入顾念的锁骨处。
【宿主,共生咒吸收了魂体的信念之力,进度+5%,目前进度25%】
李巍胸前的尸毒因大起大落,频繁接触怨气,再次溃烂了几分,他捂着胸口,咳嗽出几口黑血。
“立刻通告天下,”李巍擦去嘴角血迹,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姜瑜姑娘用巫蛊之术覆灭辽金大营,护佑幽州百姓,乃大央功臣。即日起,赵珽统领,暂管幽州城防!”
长乐领命而去,校场士兵面面相觑。
“何人知晓,三十年前战场上遗留的一个男婴下落?”李巍环视众人。
校场的火把在夜风中明明灭灭,一个老兵佝偻着背走上前,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回殿下,三十年前末将打扫战场时,确实在死人堆里发现个男婴。孩子襁褓里有块血玉,上面刻着‘姜”,末将便托人送去了汴梁城的巫庙……”
“巫庙?”李巍皱眉,“可是供奉巫王的那座?”
老兵慌忙跪下:“殿下赎罪!末将当年不懂事,只听说巫庙收养弃婴……”
“起来吧。”李巍抬手止住老兵的叩首。
顾念让隐身的血玉蛊虫落在她指尖,思索道:“巫庙由巫王直管,三十年间收养的弃婴不下千人。姜堰……”
新收的血玉蛊虫嗡嗡叫着。
主人、主人,我们知道他的气息!
主人、主人,他出生的时候,我们记住啦!
“我有办法找他!我们先回幽州运河界碑处,与顾大人汇合,之后下一站,我们便去汴梁城。”顾念在火光中,与李巍冷静地说出下一步计划。
……
幽州城的晨雾还未散尽,运河界碑处已挤满了百姓。薄雪覆在青石板上,被无数双布鞋踩出细碎的咯吱声。
顾念裹紧狐裘和李巍共骑一马到达时,被欢呼的人群簇拥着,踏上石阶。
李巍的肩头落满冰花,金线蟒袍在朝阳下粼粼生光,而顾念被李巍护在怀里,小脸暖融融地泛着桃红色。
他翻身下马,伸手正要接她下马,却被她躲开,她自己一蹬,就灵巧跃下。
“殿下千岁!”
“赵姑娘大恩!”
卖炊饼的老汉抱着一个小姑娘,颤巍巍捧来一篮冰雕的桃花,花瓣上凝着晨露:“这是俺们连夜凿永定河的冰刻的,谢殿下和姑娘,救我大儿!”
老汉怀里小姑娘嘴巴也甜甜地喊:“殿下和姑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就像我爹和我娘一样!”
“多谢老丈。”李巍慌忙接过花篮,耳尖泛起薄红,他又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小姑娘,“天冷,早些回家买糖吃!”
他偷眼去看顾念,却见她正侧着身子与一个大娘说话,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手中的冰桃花。
李巍忽然想起幻境中姜瑜撕心裂肺的诘问,再想起自从幻境出来之后,顾念就总是故意避着他,慌乱寒意顺着指尖爬上心口。
当时他避而不答的姿态,是否也像此刻的顾念一样伤人?
“表妹,”他捧着花篮挤到她身侧,冰花蹭过她袖口的银狐毛,“幽州的冰雕手艺......”
“确是精妙。”顾念截住话头,指尖随意拨弄两下花瓣,“殿下该多买些带回京城,给林相千金也瞧瞧。”
说罢径自走向正在拓印碑文的顾远,留他僵立在原地。
李巍将花篮塞给长乐,目光追着顾念的身影。顾念正踮脚和顾远一起在刻碑,看样子,似乎在刻“姜瑜”两字,而她发间玉簪随着动作轻晃,晃得他心口发涩。
界碑东北角的茶棚里,赵珽默不作声地煨着姜茶。
“赵统领不过去?”陈百夫往铜壶里添着红枣,“姑娘看着脸色发白,怕是冻着了。”
赵珽握刀的手紧了紧,就看见李巍提着一壶茶过去,终究只是将姜茶推过去:“不需要了。”
界碑前,顾念接过李巍递来的茶盏,无意抬头道谢,恰与李巍四目相对。
少年眼底翻涌的委屈让她指尖微颤,滚烫的茶汤险些泼在狐裘上。
昨夜幻境中一开始,星河用了李巍这幅皮囊,此刻再看这双相似的眉眼里面满是委屈,竟生出了几分怜惜。
顾念赶紧摒除自己的杂念,让隐形的蛊虫们,飞落在幽州运河选址之下。
“表妹若是冷了......”李巍解下大氅要往她肩头披。
“多谢殿下。”顾念退后半步,任由黑压压的氅衣滑落雪地,“臣女已有狐裘,并不冷。”
氅衣沾了泥水,李巍蹲身去捡时,听见人群里飘来句嘀咕:“怎么看着赵姑娘不喜欢太子殿下亲近?”
随喜一惊,抬脚就踹那多嘴的一脚。
待李巍冷冽的眼神飘来时,他垂着头,冒着虚汗,呵呵傻笑。
“吉时到——”
还好,碑文揭红仪式开始,随喜连忙走到太子身边伺候。
李巍握着金剪将红绸剪落,人群轰然跪倒,高声齐呼:“太子殿下!赵姑娘!感谢你们为妖邪!护我等平安!还我等阖家团圆!”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赵姑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欢呼声久久不息,直到众人回程。
李巍无数次回头,可顾念的枣红马始终落后三丈,正与赵珽并辔而行,玄甲统领俯身说了句什么,逗得她展颜一笑。
李巍闷闷不乐地想。
那还是今日她唯一真心的笑容。
“殿下,”长乐实在看不下去,“要不要奴去请赵姑娘过来?”
“不必。”李巍狠狠抽了一鞭,惊得坐骑嘶鸣着蹿出去。寒风灌进喉管,呛得他眼眶发酸。
原来被人避之不及的滋味,比尸毒噬心更难捱。
当夜驿馆灯灭时,李巍鬼使神差地摸到东厢房窗下。纸窗映出顾念梳发的剪影,玉簪抽离的瞬间,青丝如瀑垂落腰间。
他想起幻境中的茉莉肚兜……慌乱之中,发出了声响。
“谁?”
赵珽的刀锋抵上他的后颈,待看清来人是李巍时,收刀入鞘,可语气比雪还冷。
“殿下若是为公事,该走正门。”
李巍望着窗纸上跳动的烛火,突然笑了:“赵统领可知,她画图时总爱画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见对方瞳孔骤缩,李巍心底涌起卑劣的快意,“赵统领没有见过吗?在观星阁那夜,她便赠我了一副可爱的小画儿。”
赵珽沉默着按住刀柄,良久才道:“末将只知道,她此刻需要安睡,还请殿下回吧。”
李巍再看了一眼熄灯了的厢房,郁闷而归。
晨光再度漫过窗棂时,随喜发现案头搁着封未封蜡的信。
“表妹如晤:
见字如面。
幽州冰雕很美,你若不喜欢冰花,可喜欢其他样子?孤会一些雕刻技法,雕刻一套十二生肖给你当生辰礼,可好?”
信的旁边是一滩冰冷的水渍,和一把泛着寒意的刻刀。
随喜顿足捩耳:哎呀,奴的傻殿下啊,怎么送冰雕啊,这玩意能留多久,待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就都化作了水,时间这么短暂,若比作您和赵大姑娘的情谊,多不吉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