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那个灰头发的男孩终于抬起了头。他有着一双湖水一般深沉幽暗的绿眼睛,被红通通的眼圈衬得格外突兀。他的怀里抱着像是一大盒高级点心一样的东西,那看着就很昂贵的包装和他身上旧得拖长了的校服对比明显,属实是奇怪到不行。
西克莱看他怀里的点心盒也觉得有点眼熟。他唾弃着自己的破记性,递上手帕的手有点微微发颤。幸好那个男孩最终把手帕接了过去。西克莱松了口气,朝他摆了摆手:“那我就先走啦……祝你圣诞快乐。”
他在图书馆写作业一直写到了晚上九点,连晚餐都没有下楼去吃。他在期待着,他在等着。他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宿舍,十点的钟声和敲门声一起响起,留校的高年级学长推开了他宿舍的大门。
“乌先生?”棕色头发的学长露出了一个温和的、赫奇帕奇招牌式的微笑:“晚上好,麦格校长找你。”
西克莱简直像是从床铺上飞了下去。他披上斗篷,跌跌撞撞地跑向校长室。在大门敞开在他面前时,他气喘吁吁,却控制不住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乌藏金就站在校长室里。黑围巾,长风衣,东方韵味十足的眉眼间尽是冷冽。他看向西克莱,伸出手眉头紧锁地把他翻了一遍,有些不耐烦地开口:“你哪里不舒服?”
“……”西克莱摇了摇头。他根本说不出来话,心跳得像是在打鼓,一下一下地冲击着他浑身的血液。麦格教授不由得露出了一个微笑:“乌先生,我猜这孩子可能只是想念你了。”
然而她在看向西克莱时重新绷紧了嘴角:“不过我得提醒你,乌先生,用谎言来让忙碌的家长着急可不是什么值得褒奖的行为。”
“对不起,教授,我——”
“算了,来都来了。”乌藏金说,“真抱歉这么晚来打扰您,教授。”
“没关系,乌先生也要注意睡眠。”
“我会的,谢谢关心。”乌藏金抓住了西克莱的肩膀,“再次感谢您,麦格教授。那些饼干每天早上吃一块,对身体很有益处。”
“您总是这么客气。谢谢你的礼物,乌先生。”
“我的荣幸。”
乌藏金钳着西克莱的肩膀,拖着他一起去宿舍收拾了行李。在西克莱吃力地拖着一只大箱子走在凹凸不平的草地上时,他的监护人完全没有回头搭把手的意思。
西克莱艰难地拖着箱子,终于,在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听见了一声低沉的、仿佛叹息一样的话:
“……不要在这种地方像你父亲。”
…父亲?
他的父亲,应该就是乌藏金的弟弟,或者,更准确的说法是,和乌藏金有着共同血脉的师弟。西克莱不知道这句话该怎么接,只得闷闷地说了句对不起。
鞋子踩在满是积雪的草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西克莱一直低着头,却又听见一声:“真的没有不舒服?”
“……有的。”西克莱说。
他忽然感觉到铺天盖地的委屈。他想哭诉,他想拥抱面前的人。然而事实是他被沉重的箱子拉扯着,只能看着乌藏金的背影一步步走远,根本无法到达他的身边去。他身体不适吗?确实是的。剖开经脉的痛楚他都可以忍受,但是一想到一直期盼着能回家的圣诞节假期也见不到乌藏金,那种痛苦就如同万蚁噬心。
乌藏金没有回头。男人个子高腿长,他平时都跟不上他的步子,更何况还拖着东西。西克莱最终忍不住了,他推开了手里的箱子,卯足了力气冲到了乌藏金身后,向前一扑,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对不起…对不起……带我走吧,我想回家,乌藏金。”他眼里都被雪花冻出了泪水,无措又羞耻地抓紧了男人的衣摆,“带我回去吧……我真的……我真的……”
我真的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