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雅韵站在台上落落大方,侃侃而谈,浑身散发着沉着自信的气息,让人不由便随着她的美好思路思考下去。
“接下来,香江至内地的投资潮,大致会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眼下到八五年,聚集沿海开放城市的来料加工和贸易往来,大多数企业信心良好,但政策未配套,规则未明,多是试探性进入。第二阶段,到八十年代末,香江制造业将陆续转移至内地,但内陆的发展,将为香江带来大机遇……”
听到这里时,原本翻看她递交的论文的申教授抬眼,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眼带欣赏地看向周雅韵。
台上,周雅韵还在说着,“第三阶段,跨过八十年代后,环境趋于成熟,稳定与不稳定因素齐发,基础工业落地后,企业将更深入地开拓内陆的消费市场,届时,我相信内陆开放的程度也会越来越宽广……”
与有的同学不看好,有的同学中立审慎不同,周雅韵对未来的发展,是充满强劲的信心。
正因为这种毫无保留的信心,让她语句铿锵,仿佛整个内陆,都是她背后的底气。
一通下来,她居然没有半点卡壳,教授和老师的提问,也应对得当,回答得有理有据,游刃有余。
大课室里等待的同学也安静看着,个个若有所思。
胡家贤瞥见申教授朝她点头,眼睛都瞪圆了。
“这讲的都是什么跟什么?乱扯一通,女王都没发公报,港英政府都还未下定论,她哪里来的自信!”
更让胡家贤不爽的,不仅是她毫不怯场和卡壳,而是她那份扑面而来的自信。
她心中微微不解,不知申教授为何问了周雅韵两个问题,却对自己的论题毫无意见,难道是自己内容太好了?让他毫无提问空间?
想到这里,胡家贤便觉得肯定是这样,毕竟她打了远洋电话,请教自己那位金融才子表哥的!
余佩珊也察觉出不同,她推了推王芳琪,“芳琪,她怎么变化这么大,这两天发生了什么啊?”
王芳琪看着周雅韵,她其实也不知道,但她不会在这群人面前说自己不知道。
只状作回忆道,“前天她不是掉水里了吗?昨天登了报纸你们看到了吧……好像也没什么事啊。”
胡家贤撇撇嘴,一时又觉得周雅韵这些年来,都是在扮猪吃老虎。
心中不爽,周雅韵讲完走下来时,胡家贤便开口打趣道,“雅韵,昨天在《港岛日报》看到你和路大少的新闻,不会是真的吧,难怪你现在,讲话底气都足了这么多。”
把周雅韵的改变,归因于背后有了男人,有了靠山。
若是以前的周雅韵,被这么叫嚣,肯定早就有些无地自容了,但如今却是格外自在。
其实她原本底子就不差,识字念书也聪慧,只不过赶上特殊原因,只上到了初中,便碰上上山下乡,没能接着读书。
如果不聪明,断然是不能在来香江后,便考上这儿读大学的。
周雅韵扫了胡家贤一眼,直接掠过,不回答这种八卦又虚假的话题。
被她这么无视,胡家贤明显快炸了,声音又抬了抬,“不知今天的稿子,是不是路大少亲手给你写的哦,他倒是了解你,眼光局限些,格局小了些,谈这个话题刚好。”
胡家贤这声音在课室里有些突兀,不少人都听见了,坐在胡家贤旁边的余佩珊,郑洁冰都捂着嘴偷笑。
周雅韵走上过道,停下来,正要开口,却听得后面传来道,“目前的学生,没有比刚刚这位周同学格局更大者。”
是申教授的声音。
一时间,课室里看戏的学生都正襟危坐起来,胡家贤的脸,也绿了。
申教授站起来,转过身,锐利的眼神透过厚厚的眼镜片投向这边,又扫向后方。
他的语气并不重,却尖锐有力,刀刀扎在胡家贤心上。
“如今内地改开,不过开了一条缝,有的人还在炒冷饭放眼全球不知所谓,有的人却能见微知著,对祖国未来寄予崇高希望。”
申教授是工商管理学院的副院长,句句见血,带着教育意义,“香江是现今放眼全球再好不过的经济课堂,金融甚至比巴黎还好,虚实之间,现代商业与实业才是丰富理论的根基,只靠空洞的所谓全球观,不过泛泛而谈,拾人牙慧,不知所谓,这并非你们念了几年理论知识就能掌控的。”
这是在说胡家贤这类人的选题过于空而无物。
申教授顿了顿又道,“有的人从缝里见到曙光,有的人蔑视太阳升起前那一缕光线,这是何等的自大轻蔑,焉知香江是站在谁的肩膀上发展起来的?焉知华人在香江的地位如何?我想这四年,你们并未有学到根本,作为一个华国人,最该学到的,是脚踏实地,自立自强,用学到的经验,去做繁荣祖国的参与者。不管你们未来在哪里谋生,为谁效力,都不能忘记,自强者,才得人尊敬。”
“千万别忘了,你是谁。”
申教授说着话,并没有盯着胡家贤,似乎与她无关,而是扫视全场,在对这群学生循循善诱。
可胡家贤,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仿佛全场再无其他学生,申教授是在她面前对着她说的一般。
申教授说完,也不欲多言,转身坐下后,又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后面这个录像机是哪位同学的?”
胡家贤见有机会与申教授搭话,赶紧举手道,“我,申教授,是我!”
谁知申教授说的却是,“等会将刚才那位同学的录像交给教学秘书,交由校报室做素材。”
胡家贤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被余佩珊拉了拉衣角后,才咬牙道,“好的,申教授。”
原本想看她出丑,怎么好像为她做嫁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