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顾卿然作势要去捂他的唇,可待到掌心贴近他的唇瓣时,她往后缩了缩。
纤细葱白的指尖被他轻轻握紧,按入被褥之中。
“你说想家,还说想要与我有一个孩子。”
前半句话她神情未变,后半句话,直叫她躲避了眼神。
“你都不记得?”
“不记得。”顾卿然心口跳得飞快,“我不记得。”
徐寂行神情庄重,叫她没了怀疑的理由。
约莫,约莫是她昨夜被伤了心,所以酒后狂放,说了些不能告人的话?
生孩子这样的话她都讲了,那该是醉得很深。
“昨夜我喝多了,醉酒的人说的话都不作数,若是哪句话惊扰了你,你千万别放在心里。”
徐寂行认真道:“不作数便好。”
她长松了一口气。
徐寂行凑了过来,替她将垂于胸前的青丝挽在耳后,温热的指尖触及她的耳廓,叫她心莫名发软。
可惜……
她往后退缩,徐寂行还留在她发丝间的手悬在了空中。
他眼底暗了些。
顾卿然对他笑了笑,“昨夜本来不该麻烦你,抱歉,以后我不会再在你面前失态。”
是机缘巧合,叫她听见了他的真心话。
她来京城这些日子,徐寂行待她无错,他称得上克己复礼、光风霁月,若不是合欢散一事,他们也不会圆房。
似乎,他原本的冷淡与距离都是在圆房后有了改变。
这大概就是他所说的责任。
可徐寂行不了解她,她幼年走失,女扮男装,游走街巷,养出了点不愿守矩的性子,贞洁对她来说,倒也没那么重要,更谈不上什么他要对她负责。
“时辰不早了,若是我们再睡在房中,下人都该担心我们是不是出了事。”
“何事?”
她不答,也答不出口,若是从前的她,此刻或许还会搂住他的腰腹,说些过火的话,现在……她能与他相敬如宾。
“初一的日子,我们迟迟不起,不合规矩。”
徐寂行似乎是被她的话逗笑,他道:“这里是相府,若你一日不起,也不会有人打搅。”
她诚实地摸了摸肚子,小声道:“我饿了。”
……
用了早膳,顾卿然又喝了些解酒汤,在美人榻上歇了歇。
徐寂行未去书房,而是留在了主屋。
这些天她学了算账,连带着字迹也比从前工整许多,此刻徐寂行坐在书案后看书,她便握笔练字。
这安静得不像她。
徐寂行隔着珠帘望向美人榻边半趴着的身影,她鬓边插着的金步摇微晃,两枚珊瑚红的耳珰乖巧地落着,手指纤细,眼睫浓密,杏红的新衣将她裹住,天光倾泻下的半边脸颊肤白如羊脂。
“嬷嬷说你这些日子都在学这些。”
徐寂行走至她身侧,忽然开了口。
顾卿然握住笔的手一松,一滴墨在雪白的纸上晕染开来,本就勉强能看的簪花小楷扭曲起来,唯一那点称得上工整的优点也就没了。
她像是知道写得不算好看,所以无意识地用手挡了挡。
徐寂行眉心微蹙,他道:“你不必学这些。”
顾卿然心头有些落败。
“好。”
徐寂行又道:“嬷嬷和我说了,你学了管家记账,执掌中馈这样的事,你不必急着接手。”
相府名下的产业繁杂,他从来不觉得她会喜欢执掌中馈这样的事。
“不练字了,换些旁的事。”
顾卿然摸到手边的话本,又放了回去。
“我许久不抚摸琴,今日无事,你可愿听我弹奏一曲?”
“弹给我听?”
她还不大相信。嬷嬷先前说过,徐寂行六岁学琴,琴艺高绝,但抚琴时不爱旁人在侧,下人们也只是听过屋内传来的琴声。
“弹给你听。”
顾卿然来了兴致,唇角勾了勾,眼眸里亮出点期待的光,她兴冲冲地问:“现在就弹么?可是屋内并没有琴。”
“在我的书房。”徐寂行眸光转向屋外,刚要唤人去取,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道:“书房只是府里一隅,你日后想来便来。”
说罢,他叫来了刀辞,“带夫人去书房取我的琴。”
顾卿然转头就忘了徐寂行暗示她不该执掌中馈的事,轻快地跟着刀辞去了书房。
四方书桌上,藏青色琴囊内裹着就是徐寂行平日所弹的“修况”。
顾卿然刚欲抱着琴走,一伸手,就瞧见自己指尖的墨迹。
刀辞自然也发现了。
“巾帕?”
她侧过脸,笑着对他伸了手。
刀辞眼皮一跳,赶紧后退半步道:“相爷的巾帕在书案下的抽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