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脚步虚浮地走出房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孙依,道:“你看我的日记了?”
“你凭什么看我的日记。”
大概是压抑得太久了,又或者这本日记成为压垮沈然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索性收回那副装模作样的冷静,尖叫声在整个客厅回荡,“我的日记呢?”
孙依冷冷地笑出了声音,语气地带着达到目的的扭曲的喜悦,道:“我就知道,只是同学?只是同学你为什么把他说成是春天的雨,夏天的风?”
“沈然,你看看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我早就说过不让你转学,你整天跟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你完全变了。”
“你变被不听我的话,你学会撒谎,你竟敢还……”孙依掌心凝固的血被新渗出来的血液覆盖着,颤抖的手指指着沈然,道:“你竟然还敢背着我谈恋爱,沈然,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是你疯了。”沈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得比孙依还要高了,她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两人对峙着,像是古斗角场里两只准备厮杀的红牛。
“我没有谈恋爱,没有做坏事,从小到大,我交什么样的朋友,我穿什么样的衣服,我读什么样的学校,你从来没有问过我,你总是把你的思想强加到我的身上,我是你的女儿,不是你的傀儡和洋娃娃。”
“啪——”
掌风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要不是沈然的脸上的刺痛一点点渗出来,她还没有意识到孙依打了她一巴掌。
她的眼睛被打歪,沈然索性摘了下来,她近视得很厉害,无法定焦孙依的眼睛,却还是倔强地抬着头,苍白的脸上沾染了孙依掌心上的血渍,看起来十分狼狈。
“难道不是吗?”沈然强制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目光苍凉,看了一眼那扇虚掩的门,道:“我没有一点点隐私,我的所有都要暴露在你的面前,是我不配吗?”
孙依颤颤巍巍地直起身子,语气颤抖,怒气却丝毫不减,“我是你妈,你是我女儿,我和你之间需要有什么隐私?”
沈然深深呼了一口气,对上孙依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真的把我当女儿,还是把我当成能和沈信继续纠缠的工具。”
孙依听到这句话,像被一根钉子钉在原地,她脸上的情绪变幻莫测。
绝望,悲伤,无奈,尴尬,崩溃。
像是尘封的心思被人扬了出来,暴露在普天之下。
每一个有生命或者无生命的,都在嘲笑她。
孙依像是被一把刀一层一层地剥开血肉,似乎每一寸灵魂都被暴露在阳光之下。
最终,她整个人重重地跌到在沙发上,双目无神,变成了一座木雕。
沈然脚步虚浮地回到房间,扑在床上,小声地哭了很久。
她的房间没有开灯,虚掩的门透进客厅里的一束微弱的光,不知道过了多久,客厅里的光也变得暗淡,整个房间像是进入了无声的黑夜之中。
——
温初几人吃完饭之后各自回了家,岑以安跟在她的身后一直摆弄着她的相机,温初转头的画面正好被他照下来。
要不是今天出发向前她把拍照的任务交给了岑以安,她都要以为他多么多么热爱摄影了。
温初今天和他说,只要是好看的统统都要拍下来,所以岑以安真的就拍了一路,似乎都没有停过。
岑以安把相机小心地套在她的脖子上,和她说回去可以慢慢看。
温初拿出在山顶次洗出来的照片,举过头顶,透过路灯照射出来的灯光,画面中的人变得更加清晰。
岑以安跟在她的后面看着她的动作,眼底闪过几分笑意。
“怎么越看越好看?”温初笑着说道。
她又转过头来看向岑以安,道:“要是某人露出一排大白牙就更好了。”
七点的冬夜,早就染上冷意。
天色昏暗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压到行人的头上,好在路灯在无边的夜里显得格外透亮,以至于面对面的双方都能看清对方的脸。
上一世温初没有见这样少年意气的岑以安,只觉得再一次遇见已是天赐。
“岑以安,你今天开心吗?”
“你猜。”
温初眉眼带笑,像是不久后一定会降临的春天里的一缕柔和的春风,她道:“不开心也得开心。”
“温初,你有点霸道了。”
“是啊。”
岑以安对上她一双弯弯的笑眼,他突然意识到原来一个人的眼睛是会说话的,满腹心事是不能被框在小小的眼眶里的,就算闭上的眼睛,颤抖的睫毛就是心事溢出来的最好证明。
那他看向温初的时候呢,会不会也是这样。或者说,溢出更多汹涌的少年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