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达没有说话,只轻轻后退一步,站到门边。
他伸出手,指尖触到门禁识别。
但门没有打开。
一个女性守卫快步走来,表情复杂地低声汇报:“安东尼奥先生,对不起,凯撒刚刚陷入精神崩溃状态,塔医决定延后所有探访请求。”
“什么时候能恢复?”
“至少三十六小时。我们需要调节他精神图景的失衡……还有,他拒绝服药。”
“有任何人告诉过他,今天我会来探视吗?”安东尼奥问。
“他拒绝说明。而就我们所知,应该没有。”
又一次闭门羹。
安东尼奥僵立在门口几秒,米兰达默默伸手,问守卫要凯撒的精神图景动态监测报告。
突然,安东尼奥的光屏震动了一下。他扫了一眼,是导师哈特教授发来的消息:“下午组会记得来,做个15分钟的分享,把你在神经符号建模方向的旧研究整理成PPT。”
安东尼奥盯着那行字几秒,像是想靠眼神把它删掉。
米兰达被安东尼奥临时拜托开车送他去学校。
他缩在副驾驶座上,指尖飞快划过终端屏幕,窗口里PPT正以秒为单位更新:第一页标题刚对齐字体格式,第二页算法模型的结构图还在贴图,第三页的实验部分干脆是空的。
车窗外,阿塔纳修斯大学的主楼已经能看见了。
他吸了口气,把终端合上。PPT做得有点像缝合怪,他瞥了一眼后视镜里自己略显疲态的脸,自言自语:“希望今天别太丢脸。”
阿塔纳修斯大学计算机系的会议室依旧是那副令人昏昏欲睡的灰蓝色调,安东尼奥推门进去时,组会已经开始。他尽量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落座,耳边立刻被一串高强度术语攻陷。他忽然注意到,讲台前那个正在进行汇报的人有些眼熟。他看了一眼工牌。
艾伦·克劳德。
也是那天晚上在静音室门口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好事者。
他终于把这个名字和那张脸对上了。听说他从卷积神经架构元学习做到多模态图神经表达,在系里几乎是“劳模”般的存在。
但此刻的艾伦,看起来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头发微乱,领口松垮,眼睛下是厚重的黑眼圈,声音干涩,神情机械。他正展示他最新做完的一个项目:将情绪数据和实时神经流图像进行对齐建模,用于哨兵应激障碍预测。
幻灯片密密麻麻。导师时不时点头。结束的时候,掌声响起几声,又迅速归于死寂。艾伦一声不吭地回到座位。
轮到安东尼奥时,他勉强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切出自己的PPT界面。他汇报的是自己本科时期就开始做的课题:结构化符号推理与动态图谱索引优化模型。
内容其实很扎实,但从会议室角落传来窃窃私语。
“他就是C星来的吧。”
“听说是高层关系户。”
“嗯,内容很不错,但很难保证不是学术咖。说不定就是找人外包的。”
“听说家里有关系,换了两次导师也没出事。”
即使没人正面说出口,但那种“这人是不是来镀金顺便抢一作一的”的猜忌,安东尼奥感知得一清二楚。
导师并未解释安东尼奥的身份,只在他讲完后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这课题接下来要再推进一版,需要找个组里的人带一下。”
会议室陷入诡异的沉默。
接着,集体开始了一场推诿艺术。
“我最近要找医学院的人一起进行图像标记,工作量太大了。”
“我的GPU资源刚刚申请下来,这阵排得很满。”
“我在返修一篇大文章,恐怕没时间……”
教授皱了皱眉,扫视了一圈,淡淡地说:“那就……还是交给艾伦吧。”
艾伦“唔”了一声,没有异议,只是点点头。
安东尼奥看过去,发现艾伦根本没什么表情,像是早已习惯——甚至放弃反抗。
如同一只已经被盐水泡发三天的大学小吃城烧烤摊上的铁板大鱿鱼。
众同门则不约而同地向艾伦投去惋惜、沉痛、同情的眼神。
就这样,组会结束了。
安东尼奥想在下会之后,先找艾伦聊一聊下周的计划。不管怎么说,现在艾伦也是他的师兄了。他希望在师兄面前留下一个表现积极的初印象。
可他刚站起身想说些什么,艾伦已经飞速收拾完电脑,默默走出了会议室。
等他追出去时,正好看到艾伦在走廊一角低声和另一个男生交谈。那男生神情落寞,红了眼眶。
“我会退双倍的钱。”艾伦低声说。
“那我怎么办啊?到现在你才提出来,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男生死死盯着他,像要在他脸上找到哪怕一点愧疚的痕迹。
可艾伦只是微微偏头,仿佛早就习惯了被人控诉。然后他转身离开。
安东尼奥站在走廊的阴影里,看着那场像“分手”一样的剧情落幕,大为震撼,默默吐槽:“好吧……什么东西啊这都是。渣男抛弃小男朋友现场?这学校还真是比我想象的混乱多了。A星的民风也有待整顿……”
他预感到,未来自己和艾伦的“师兄弟关系”可能并不简单——甚至比他设想的要狗血得多。
毕竟,自己长得这么帅,不会被他盯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