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过后,林千诺感觉自己像是正在发烧,满脸通红,浑身冒汗,林千诺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听百悦说话,没过一会儿,百悦有一种掉入冰窟的感觉。
百悦天生聪慧,但是很难想到,她竟然还有一个智力上有障碍的亲弟弟,当初许常容怀上百悦,许常容本身就有些不良嗜好,又经常和百永利吵架,但是百悦仍然健康的出生了,两年后,许常容又怀孕了,那时候,许常容和百永利因为赌博欠了一屁股债,两个人东躲西藏,也没做产检,原以为这胎孩子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孩子一出生,百悦和百龙就被扔给了许常容的母亲——郑华华,老人就一直扶养着两个孩子,时不时还要应付回家要钱的女儿,直到百龙快要三岁,老人注意到小孩还不会开口说话,最后到医院一检查,老人差点晕倒在医院,哭着喊着要让医生救救她的外孙,医生说百龙已经过了最佳治疗的年龄,智力上很难完全治愈了。
到了该上学的年纪,百龙仍然不会说话,也没法自理,吃喝拉撒都是郑华华照料,老人独自拉扯两个孩子很辛苦,百悦这时候才刚上小学,不过很小的她就已经会帮着郑华华一起照顾弟弟,郑华华不让百悦帮她的忙,“我这把身子骨还可以,还能照顾你们两个,悦悦,你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以后要挣大钱,到时候外婆就跟着你享福了。”
百悦小学毕业没多久,郑华华还没等到享福的那一天,就去世了,百永利把郑华华留下来的房子草草的卖掉,百永利欠下的窟窿就是女娲都难以补上,百永利就趁着他手里有钱的消息传出去之前,带着全家搬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城市——就是现在他们生活的单水,人生地不熟,谁也不认识他,自然也没有追债的,之后百永利让百悦继续上学,自己找了份工作,甚至还让百龙去了康复医院,百悦以为百永利要重新做人,没想到只是人“死”之前的回光返照。
百永利每次想到自己手里有这么多钱,一种欲念就在心中慢慢升腾,让他痛不欲生,如蚁食髓,当他恍恍惚惚的坐在赌桌旁时,他有过一瞬间的清醒,但是桌面上无数双手不断的搅动,得意的笑声,不甘的瘪嘴,筹码清脆的碰撞声,百永利的眼神逐渐迷离,突然他听见有人说。
“兄弟,你会这个吗?你也来玩一把,我们这次堵把小的,你就当玩玩。”
百永利忽的像是大梦初醒一般,他狠狠的搓了搓手,说的话听起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不了,我就看看。”
没过一阵子,百永利下班回家越来越晚,甚至彻夜不归,不久,林千诺放学回来,她发现许常容和百永利一反常态的竟然两个人都在家。林千诺一言不发的路过客厅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她注意到隔壁房门是开着的,百悦推开“嘎吱——嘎吱——”作响的房门,百龙坐在乱糟糟的床上,他一看见百悦变得很激动,嘴里叫着“姐姐,快来陪我玩”。
百悦转身冲到客厅,质问道:“小龙怎么在家里,你们怎么把他接回来了?”
许常容看了一眼百永利,百永利在一旁脸色阴沉,许常容低声说:“医院康复的项目太贵了,哪有钱让小龙每天都在那,许常容从沙发上站起来,“你别在这傻站着了,跟我一起去收拾一下小龙的东西,我把他送走。”
百悦站着没动,“送走?你要送谁走?”
许常容不耐烦的说:“送你弟弟走,我照顾不了他,你奶奶说她能照顾小龙,就让他们照顾吧,眼不见为净。”
百悦冷冷的说:“你已经把姥姥害死了,现在又要对别人下手了吗?”
百悦的话如同点燃炸药的火苗,许常容大声喊着,“你瞎说什么!我害谁了!那是她自己,命已经到头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许常容和百悦两个人四目相对,百悦的眼睛像是泛着冷光的刀子,许常容被她盯的心里一阵发慌,“我不欠你们任何一个人,你别这么看着我。”许常容说完就溜回了房间。
百永利坐在沙发上,一根接着一根不停地抽着烟。
百悦说:“你们不能把小龙送走,昨天我去医院,医生说小龙的状况已经有所改善了,现在把他从医院接出来,那就是前功尽弃。”
百永利把手里的烟头狠狠地捻在烟灰缸里,轻飘飘的说了句:“没钱。”
林千诺冷笑一声,“没钱,你是没钱,但你不是还有命吗,你就拿你这条命继续去赌,看看能不能赌赢我们三个人的命!——”
“啪”的一声巨响,百悦背后的墙上砸了一个坑,烟灰落到地上,一片狼藉。
百永利抓起烟灰缸就砸了过去,烟灰缸贴着百悦的脸飞了过去,百悦感受到了一股气流,她半个身子都被气流震麻了。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打死你。”
百永利原本想让百悦退学,多亏了九年义务教育,让百悦还有机会能够自救,百悦申请了贫困生补助,但是她还需要更多的钱,不仅是为了自己上学用,她还想让小龙继续去康复医院,小龙接受治疗后的改变让百悦看见了希望,百悦年纪小,很多地方也不收童工,所以百悦找了很多地方,磨破了嘴皮子,最后她去了一家补习班,百悦的自我介绍很简洁,“我是年级第一,小孩子的作业我都能辅导。”百悦的简介很有吸引力,她被留下了,老板也答应百悦要求的日付工资,每天20元,每天工作四小时,后来老板知道百悦生活困难,同情她,又给她涨了十块钱。
学校的老师也很喜欢百悦,百悦的班主任怕这个小小的孩子会被眼前的苦难打倒吓退,时不时就会激励百悦,“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所以百悦,你现在经历的这些挫折都是以后美好生活的铺垫,你现在千万不能放弃自己。”其实百悦的坚韧超乎所有人想象,两年过去,百悦把各种补助金、奖学金和打工挣的钱都存起来,她平时过的很节俭,所以攒下来的钱不少,还有一年她就初中毕业,百悦算了算,小龙的康复费用和自己高中学费,这些钱只够满足其中一个,她决定把钱都给小龙,自己的学费还可以挣,省一省就有了,小龙的病是真的不能一拖再拖了。
百悦终于有了片刻喘息的时间,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她第一次可以去试着畅想属于自己的未来,即使这个未来还模糊不清,还有些遥远,但是它是存在的,这就让百悦感到心潮澎湃,充满了动力。
日子一天天过去,百永利赌博欠的钱越来越多,他有一天突发奇想的回到家,他想到自己平时几乎不给百悦生活费,但是百悦现在也没沦落到去乞讨,百永利像是非洲鬣狗般的嗅到家里某个地方肯定藏着钱,他看见百悦房间上了锁,他毫不犹豫的用锤子把锁砸开,房间被翻了个底朝天,乱的像是垃圾场,百永利眼冒绿光的看着找出来的一张银行卡。
“你这个畜牲,怎么连孩子的钱都拿。”许常容虽然表面上有些不情愿,但是心里早就乐开花了。
“我还想问你,你看看你生了个什么东西,敢背着我藏钱,快,先和我去银行把钱取出来,等她回来,看我不打死她!”
百永利和许常容趁着百悦在上学,赶忙去了银行,连续两次输的密码都错误,百永利气急败坏的说,“就剩最后一次机会了,你要是输错了,我回去连你一起打死。”
“你闺女那么精,我哪能猜到她弄的什么密码,不是我娘的生日,也不是小龙的生日,更不可能是咋俩的,我猜肯定也不是她自己的。”
“我不管,这次要是错了,我连你俩一起打死。”
“等等,”许常容突然眼球一转,“我知道了。”
下一秒,许常容兴奋的小声喊着:“欸!密码对了!”
百永利着急的把许常容推开,他一边塞着钱,一边头也不抬的问:“真对了,你怎么猜出来的,密码是什么?”
许常容愣愣的站在旁边,脸色发白的说:“是我娘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