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诺哭了一会儿，声音渐渐的由急促变得平稳，她脸哭的白里透红，“去洗洗脸吧。”百悦陪着林千诺洗完脸回来，林千诺觉得清醒多了，可是脑海里的想法仍旧乱成一锅粥，“怎么办，我怎么做才能帮她？”林千诺茫然的问百悦，深陷泥潭的江梦雅对于自己抛出的绳子一直视而不见，这让林千诺感到无措又无力。

“我们两个人的力量还是单薄，拉不住她的。”相比于凌乱的林千诺，百悦倒是显的冷静多了，百悦面容严峻，用笃定的口吻说，“报警——你也看出来了，她现在整个人状态很反常，如果她真的碰了毒，要赶快去戒毒所。”

林千诺哽咽的叹息着，“我之前就那么看着她一点点堕落，却什么也没做——那些无关痛痒的帮助什么也帮不了——”

百悦把自己的手轻轻的搭在林千诺手上，“这不怨你，林千诺你现在是唯一有机会能够去救她的人，也是唯一愿意去救她的人。”

下午放学，每个人都急哄哄的收拾着东西，教学楼走廊时不时传来猿猴般的叫声。

“百悦，我想今晚就把这些事情跟我妈说一下，然后让她带我去报警，免得夜长梦多。”林千诺边收拾东西边跟百悦交代着。

百悦定定的坐着，要不是看到百悦还睁着眼睛，林千诺还以为她睡着了，“百悦？”林千诺又喊了一声。

百悦回过神，“我听见你说的了，”她语气还稍微有些迟钝，刚刚游离的思绪还没有完全回来，“可以，这件事确实不能拖太久。”百悦随手撕了张白纸，她拿起笔快速写了些什么东西，“这是我的手机号，如果警察需要跟更多的人了解情况或者帮忙作证，你就打电话给我。”

林千诺接过百悦折好的字条，她万分感激看着百悦，说，“我替梦雅谢谢你。”

林千诺低头把纸条小心放进口袋，下一秒，她抬头的时候好像有感应似的瞄了一眼教室前门，她猛地瞪大眼睛，惊诧的低声叫了一句。“梦梦——”

江梦雅突然出现在那里，脸上浮现一种扭曲的微笑的冲着林千诺招了招手，示意林千诺过去。

百悦眼疾手快的拽住林千诺的手，忧心忡忡说，“听我的！别去！”

“你不跟我来，我可就走了。”江梦雅在门外一个劲的催促确切的说是威胁林千诺。

林千诺在百悦和江梦雅之间来回看了看，最终她挣开百悦的手，她用目光轻轻抚去百悦情绪里不安的褶皱，她说，“没事的，我先跟她去看看。”

江梦雅见林千诺出来，她兴高采烈像个小孩子一样，她神秘兮兮的说：“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艺术楼是他们学校最角落里的一栋教学楼，林千诺被江梦雅领着去了艺术楼二楼某个装修了一半的教室。

楼道幽暗，空气中隐隐约约飘来某种凄厉的声音，像是从地府里传来的咒怨。

教室中间，一个身形有点壮实的女生趴跪在那里，她双手捂着肚子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呻吟，由于她低着头林千诺看不清她的脸，那个女生身后身前分别站着一个人。

林千诺认出了其中一个——站在前面的是孔瑞雪。

孔瑞雪弯下腰，她留着长长指甲的手勾起女生的脸，那是一张因为过度疼痛而狰狞的脸，“看见你这张脸我都想吐，”孔瑞雪脸色鄙夷，她右手虚张声势的在空中高高举起又“嗖”的一下轻轻的拍在女生已经微肿发红的脸上。

“我都已经这样打你了，你为什么不反抗我？”孔瑞雪高亢的语调里是压抑不住的疯癫。

跪着的女生像是被剪断线的提线木偶，她的心早就荒芜了，她的世界中眼泪都成了稀有的雨水。

孔瑞雪突然猝不及防的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冲着她大吼，“你是废物吗？你反抗啊，我都这样打你了，你站起来跑啊。”

孔瑞雪缓缓起身，她轻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堆垃圾，“你就是个不敢反抗的废物。”

人一旦被情绪控制，视线和心胸就会变得无比狭隘。

孔瑞雪连看都没看林千诺，好像她不存在一样跟她擦身走了出去，孔瑞雪离开后，江梦雅和另外一个人紧跟着也走了。

林千诺见他们都走了，她手微微颤抖着掏出手机刚要打电话，这时楼道里却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林千诺，你还好吗？”百悦冲进房间，双手抓着林千诺的肩膀，仔细的上下打量着，确认林千诺没有受伤。

林千诺推了推百悦的胳膊，急得语无伦次的说：“我没事，快报警，孔瑞雪他们……，我们得赶快……”

“咚——”

还没等林千诺把话说完，被打的女生就蜷缩着倒在了地上。

夜晚的警察局很是热闹，“人性”被血淋淋的刨开，在这里它是最值得相信，也是最不值得相信的东西。

林千诺和百悦坐在办案厅里，他们对面坐着两位警察，一位短发的女警负责问话，另一位男警负责打字记录。

短发女警面带微笑，语气温和的说：“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感谢你们今天的配合，最后我们也要提出对你们的表扬，在面对校园欺凌的时候，你们两个没有选择旁观，而是勇敢的站了出来。”

林千诺问道：“那个女生现在怎么样了？”

“她腹部遭受重击，脾破裂从而导致严重出血，不过还好抢救及时，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听到脱离生命危险，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已经通知你们家长了，他们这会应该都到了，等会签完字就赶快回家吧。”

简逸坐在警察局大厅，她心急火燎的回完手里的消息又站起来走到接待台，问了第三遍，“您好，我想问一下，我女儿还要多久能出来？”简逸接到电话就立刻赶了过来，她现在已经在这里等了近一个半小时。

值班民警刚想开口，简逸就听见有人叫她。

林千诺和百悦签完字走到大厅，林千诺一眼就看见大厅里的简逸，她快步近乎小跑的过去，“妈妈——”

简逸听见林千诺的声音，迅速的转过身，把林千诺紧紧的抱进怀里。林千诺愣了一下，她拍了拍简逸的背，语气故作轻松的说：“不用担心，我一点事都没有。”

简逸松开林千诺只是眼神复杂又无言的看着她，之前从未见过这么担心自己的林千诺面带愧色的说，“好了，我们快回去吧，我都饿了。”

“我让阿姨在家把饭都已经做好了，不知道凉了没有，等会我打电话让她热一热。”简逸边说边去看站在他们几步远地方的百悦，简逸牵起林千诺的手走了过去。

“你是百悦吧。”

“您好，阿姨。”百悦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时间这么晚了，你和我们一起走，我送你回去。”

就在刚才，警察局民警给百悦父母打电话的时候，简逸也在，简逸听见电话里许常容用各种理由拒绝来接百悦回家，民警无奈的挂了电话，简逸随机和民警说：“叫百悦的孩子等会我把她一起送回去。”

百悦看简逸这不容拒绝的态度，她笑着说，“那就不好意思麻烦您了。”

他们三个人刚准备往外走，警察局迎面走进来一位穿着典雅，气质脱俗的女人。

“晚上好，简女士。”

女人停下来打招呼，双手在身体前面优雅的拿着一只黑色真皮包，她的右手食指突兀的伸在空中，看起来很奇怪。

简逸从包里拿出车钥匙，把它给林千诺，“你带着百悦先上车，我等会过去。”

林千诺在两人之间好奇的来回看了看，她接过钥匙，等两个人走到外面才发现下雪了。

天地苍苍，落到地上的雪被风一吹像是氤氲的白雾，世界静谧，整个城市像是进入冬眠，蛰伏着等待新生。

林千诺和百悦坐在车的后座，雪吹在车玻璃上发出“沙沙沙”的声响，好像外面下的不是雪，而是沙尘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