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闹钟一响,虞戈就弹射起床,按部就班地开始进行每日的工作任务。
先是从冷藏库里取出三桶配好的食物,她拎着走到玻璃缸前的机器上,用机械臂夹紧后再操作投放到水里面。
如此反复早中晚三次,其他的时间都要待在饲养区里观察着冥河水母的举动,而虞戈就要负责将所看见的东西记录下来。
最开始她也疑惑过,为什么不直接通过摄像头之类的机器来进行监控?
对此邵挽那边的回答是自有用处,让她不要多问。这个问题的答案,直到后来她才明白。
将桶里的食物一一倒进水里之后,虞戈取出自己带的三明治,一边吃一边观察着水面。还是跟昨晚的动静一样,仅有一截薄而有力的口腕露出来卷走食物,进食得悄无声息。
合同上并没规定在此期间虞戈要做什么,她从基地的废弃仓库里搜出来一些类合金材料,坐在玻璃缸前将新旧知识融会贯通,做成一个又一个小机器人。
虽然本来就是学机械制造出身,但来到这里之后,她发现这方面的相关技术实在发展得太迅速了,之前在奥菲莱特看见的机甲就一直让她念念不忘。
说后悔吗?也不一定。
虞戈当然知道假如她一时忍耐下来,那就可以继续拥有那份体面高薪的工作,几年内可以将原主的大学贷款还清。
那天,从被叫到摄像头盲区的时候她就开始觉得不对劲,紧接着那个光头主管娴熟地开始动手动脚更让她警铃大作,毫不犹豫地挥出一拳直直朝向面门,锤得他轰然倒地。
拳头红了,泛起一股疼痛,那个时候她站在原地却并不觉得解气,脑海里只浮现出那歪歪扭扭的四个大字。
“去地狱吧”。
虞戈思考过很多次这句话的面向对象到底是谁,是一个具体的人,还是一个大的时代概念?亦或者两个都是,仅仅只是一时的有感而发?
原主不在这里,她得不到确切的答案。
直到那个光头男人的手即将袭向身体的时候,虞戈突然有些明白了,明白她的挣扎与痛苦,明白她因为不能放弃而忍耐着这些骚扰的侮辱,明白她为何而来的愤怒与恐惧。
那种情况下虞戈当然也能忍,她只是不想忍,你明白么?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必然会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人,有好的也有坏的,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麻木和冷漠,虞戈当然懂得那样的道理,在十二岁生日当天她就明白了。
但明白不等于认同,也不等于只能接受,所以那一拳她揍得毫不犹豫,冷静下来后也会慌张,害怕受到报复,说实话她连马上收拾东西逃走都想到了。
就是没有后悔。
人的一生中往往要经历很多个这样的瞬间,不问后果就出手,行动力往往来自于你灵魂中最核心的东西,一股向上的驱动力,又或者只是单纯地不愿意受人摆布。这点很重要,决定了你将来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就像十二岁生日那年虞戈成为了孤儿,被住在同一条巷子的孩童们欺负摔在泥潭的时候,她就已经决定了要报复,接着义无反顾地去学了打拳,几个月后把领头那个胖子的门牙打掉吐了一嘴的血。
舒坦了。
她的人生信条就是有仇得报,这时不报那就过几年报,总之还是得报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存方式和动力,而报复就是虞戈的,忍耐就是原主的。
所以对于离开奥菲莱特,她不仅不后悔,还有预感自己终有一天还会回去那儿,去实施她内心真正意义的报复。
虞戈一边在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一边利用手边的工具将搜罗来的零件锤锤打打,照着仅有几面之缘的口腕和想象中的它的躯体,造出了一个小水母形状的机器人。
一双小小的眼睛散发着蓝光,虞戈越看越喜欢,把它放在了工作台上仔细端详着。
操作着机器人小水母晃动着其中一根口腕朝着对面游泳池的方向使劲挥着,机械音断断续续地说着,“泥嚎……泥嚎……泥嚎……”
小小一个机器人花了她一上午的时间,眼看中午用饭的时间有到了,虞戈要先回自己的住处准备午饭,再转头去冷藏库取它要吃的东西带过来。
于是随手将小水母机器人搁在桌面上,她就离开了。
等到再次回来的时候,刚将载着三桶食物的小推车停了下来,虞戈注意到地上蔓延开来一滩水,抬头顺着水渍看去,惊讶地发现自己原本坐着的位置竟然全湿了!
而原本才做好没多久的小机器人更是被淋了个透心凉,仿佛被什么东西砸过了似得变得歪歪扭扭。虞戈左看右看,这里除了她也没有人啊!
等下……
心底突然浮现出一个可能性,她僵硬地抬头看向游泳池里平静的水面,“不会吧……”
但想来想去,似乎也没其他的可能性了。这个基地除了她这个大活人之外,就只能玻璃缸中的它算得上活物了。但培训的时候没人跟我说这玻璃压根防不住它啊?它怎么办到的?
……现在最危险的岂不是变成了她自己?
瞬间冷汗直冒,但眼看喂食时间到了,虞戈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双手依旧稳稳地操作着机械臂将食物倾入水中,静候着它伸出口腕进食。
基地内的水循环系统设计得很高级,用来圈养它的游泳池会自动定时更新水质,而不需要人工来进行操作。
冷静,淡定,它不是还没对自己做什么吗?先不要自己吓自己。虞戈在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
事实证明这个方法确实挺管用的,她从机器里下来,拿着被毁坏的小水母机器一边仔细端详一边认真思考。
难道是她做成了水母外形的原因让它觉得冒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