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浠不接话,他实在想不通吕辙如何得知的那些线索,一步步查探过来几乎要将他逼入绝境。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对吕辙赶尽杀绝,但又隐隐觉得吕辙沉寂多年,一朝翻起巨浪定是得了高人相助。
“虽然你四处搜捕落人口实,不过你多年秉公为民的形象倒也不算毁于一旦,或许民众还会同情你平白遭牵累。”女人看不见陈浠的表情,声音冷淡地继续说道。
陈浠显然没有这么乐观。事已至此,他还能不能得民心有什么要紧。他这把年纪,想官复原职几乎不可能了。
“你先下去吧。”女人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依旧如寒冰一般。
陈浠应了句“是”,就退出去了。
“辰,打败子庚的人还是没找到吗?”待陈浠走后,女人一边把玩着玉蝉,一边询问身侧的辰。
“恕属下无能。”辰单膝跪地,恭敬应道,“姐妹们查了很久,至今没能找到那人的下落。”
女人摆摆手示意辰起身:“罢了,子庚都打不过的人,你们找不到也是正常。”
女人的话让站在一旁的辰有些吃味,她的武功并不比子庚差,甚至还略高一二,主上缘何说这样的话。辰隐隐觉得,主上对子庚的看重远高于旁人。从那日无端重罚,再到今日如此评价,主上似乎有意栽培子庚。
“主上,属下定会将人带回来。”辰坚定道。出于某种心理,辰在停顿一刻后又补了一句:“子庚拦不住的人,我定能拦下。”
辰的话让原本眼皮都不怎么动的女人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将头往一侧偏了几寸,盯着辰看了一会儿,难得地冷笑一声,问道:“如今,你倒跟子庚争起宠了?”
辰被戳中心事,低下头不说话。
女人收回目光,继续转着手中那只玉蝉,冷冽地问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可曾见过我对谁有过私心?”
刚刚那句话一出口,辰便有些后悔了,但一言既出,无可挽回,只好跪地道:“属下知错,自去领罚。”
“下去吧。”女人没再多为难辰,放她离开了。
“是。”辰如蒙大赦,起身离去。
另一边,吕辙收集到的线索已经基本可以连贯起来,却在临门一脚时听闻了陈韫畏罪自尽的消息。
吕辙拍案而起,清楚陈韫之死完全是陈浠在为自己脱罪。可是,他的证据链始终不完善。此前陈浠四处搜查闹得人心惶惶,如今又坐实真凶出自陈家,陛下勃然大怒。但若未经查实便贸然控告陈浠,难保陛下不会疑心自己落井下石。到时说不定不仅陈浠不会遭重处,反而得了陛下的同情。
陈浠这招,还真是阴险毒辣。
尽管朝堂之上,陛下对陈浠破口大骂,可退朝之后,独自卧在龙榻之上的嬴彻,还是对陈浠感到于心不忍。
陈浠入朝为官已经三十余载,一直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已破过无数悬案,为数不清的人主持公道。如今,陈浠虽有过失,却也不至于一朝毁灭过往全部功绩。
嬴彻突然想起了已经被关在兰宁殿多日的陈德妃。
该去看看她了。嬴彻想着。当初因陈浠的事情,他恼怒于陈德妃知而不言,帮着陈浠隐瞒于他,一怒之下将她发配兰宁殿,还派了两名宫女监视她。
此时想起陈德妃,嬴彻觉得自己的处置有些绝情。陈德妃同其他妃子不一样,每每他遇到烦心事时,陈德妃总能为他分忧。陈德妃有耐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偶尔像一只小兔子一般撒娇,却不会刻意搔首弄姿,深得嬴彻喜欢。
“安顺。”嬴彻唤道。
安顺一路小跑着来到嬴彻面前,恭敬道:“奴才在。”
“摆驾兰宁殿。”嬴彻吩咐。
安顺怔了一瞬,抬头看向嬴彻,随即明白过来,应了是,转头安排去了。
兰宁殿几乎算得上是第二个冷宫,离寝殿很远,四周没有成荫的树木,反而是杂草丛生。
一路上,嬴彻看着凄清的景象,心中也不禁泛起哀伤。
这么久没见,不知德妃过得可好?
思念翻涌而来,杂草间,几朵小花在风中摇曳。
御驾缓缓进了兰宁殿。